遇贼

十月下旬开始，早晨出门就容易踩到霜了，尤其是在石面儿上。贺老太每天都要嘱咐石头和狗良上下山的时候一定慢慢走，别着急跑跳。外边儿草树基本上都快秃完了，这时，有个好处就是会很清楚看到树上漏摘的果子，尤其是枣子。

本来，枣树就高大，加上树皮粗糙枝条上还有刺，不能像别的果子一样用手一颗一颗摘下来，只能用长竿使劲敲打让其掉下来，这样便总有漏掉的地方。因此，每年秋日快尽的时候，总有人出去，专逛枣树林子，搜罗上面挂着的几粒枣子。这个时候，这些枣子经过几月的生长风干，早就不似当初的脆甜或柔软，口感是硬酥的，味道也别有一种特殊的香，仿佛新种类的点心。所以，狗良他们月末放假的时候，就约着一起出去，称之为“搜林子”，贺老太只叮嘱他们别乱爬树勾坏了衣裳，别的倒不管。

几人顺着大路走，过了老爷桥，去对面的山上。自动秋收完，这边山上来的人就不多了，他们几个想着或许这里会有漏网之鱼。狗良在路边走着的时候，捡了根长长的竿子，爬了会儿山沉得想扔，旁边小武接过去说他拿着。

天气越来越冷，今天倒是个晴天，上了山稍微有点风，小仙走得有些喘，停下来回头看，已经挺高了，甚至可以平视学堂了，视线往下，隐约还能看到秀儿端着东西走到鸡圈旁边喂鸡。

等回头时，却见他们三个早走远了，在一个坡旁边的枣树跟前。小仙跑过去看，果然高处的几枝上，吊着四五颗枣子随着风吹微微晃动着。小武个高力气大，这打枣的活儿自然非他莫属，那根辛苦拿上来的竿子着实好用，探过去竟差不多就够到了，这时的果柄也脆，几下就都落了下来。只是其他的都好好落在地上土坑坑里，只有一颗，顺着坡一路滚下去，到了这块儿地边缘直接掉下山去了。

就这样，几个人边玩儿边找，竟不知不觉间到了自家有果树的那几块儿地旁边。石头看见一棵果树上有一颗小果子，就想去摘，小武说那是没长好的不能吃，石头还是探手想摘下来，小武干脆自己伸手摘了下来放他手里。

这时，狗良过来扯小仙的袖子，把她拉去田边上，指着不远处山窝里。只见那里有个窖，赫然敞着黑洞洞的口子，外边盖的枣针枝条和几块儿石板盖子都被挪到一边乱放着。小仙没来过几次也晓得，这分明是自家的土窖，前两天还听大成说收了果子存在里边儿等遇集前担下去。大成今天并没有来山上，里边是谁？

小仙和狗良对视一下，她过去示意小武和石头不要发声，然后把他们拉过来让看。小武马上拿起放在一边的竿子，四个人压着步子往前走，等到了离土窖很近的地方，听到里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听见聊天的，小武决定不等了，提着竿子，直接走近了，冲着里边大喊:“是谁偷我家果子！”

里边的声音顿时停了，小武见人不出来，直接握着竿子就对着里边乱戳。由于这边果树并不多，只是临时放几天的土窖就没有修太深，这样长的竿子戳进去是一定会打到人的，里边的人终究是受不住，大喊着开始求饶。小武停手，等他出来。果然，里边爬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石头躲在后边问他:“你是谁，为甚偷我家果子？”

那人看清是一个半大小子带着几个小孩儿，笑了笑就准备过来动手，小武一看马上又挥起竿子往他身上招呼，其他几个也拿刚过来时地上捡的硬土疙瘩朝他脑袋扔去。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小武如今也差不多抵得上一个大人的力气了，那人还是抱头鼠窜了。

石头爬进去土窖，拖出来一个筐，里边已经放了许多果子，似乎是那人带来的。小武想了想，对他们几个说:“你们谁嗓门大，去旁边地边上，冲咱家喊几声，叫我爹来山上。”要说这嗓门儿响亮的，还得是小仙，她自觉去了，用了全身力气，冲对面院子方向喊了好几声，还真把大成喊出来了。费劲跟他说了叫带着东西上来后，小仙一下没力气坐在地上开始咳嗽。

大成上来后，叫小武下去看着骡车，把大船换上来，然后两个人上下挑了两趟，把土窖给清空了，当然，那人遗下来的筐子也给带回去了。

夜里，说起白天那人，原来小武是认得的，大成大船合计一下，想了个办法。

第二天，他们两个就拿着那个筐子，见人就说是某某落在别人家果子窖里边的，直到去了那人家里，就在他家院子外边喊他出来拿回他的筐子，他不出来他们不走。那人没办法，在众人围观下出来，把东西拿走，大船临走时忍不住跟他说:“我二哥家小女子拜了山上神仙做师父的，不如叫她去观里上柱香，今夜里给你托个梦罢。”那人脸色苍白，躬着身子连连摇头，直到他们走了也没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