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极殿(三)
火,四周亦挂满帷帐,生怕冬日觑到空隙,将她侵袭。
苏南烛不情不愿地坐回到软塌上,藏冬给她盖上绒毯,又往后背垫上软枕,递上绒布包裹的汤婆子,才放心去忙活其他。
她被裹成一个雪白的粽子,好不容易忍到藏冬转身,打算悄悄将厚重的绒毯挪开,不慎压到背后的长发,头皮蓦地一痛,脑袋似被人用铁锤重重一击,叫她头晕目眩,头昏眼花。
本来长度过膝的栗色秀发已经被剪到腰处,随着气血流失,她大多数时候都昏昏沉沉,每回断发,总要歇息许久,才有气力起身活动。
望着日渐变短的头发,苏南烛细眉蹙紧,唇间再无血色。
照此速度,再过一月,她怕就要不行了。
迎春拿了一碗淋过蔗浆的山楂进来,抬眼便见她咬破了唇,鲜血沿着唇瓣的裂口不断渗出,慌张道:“娘娘,您又流血了!”
体内气血流失太快,便是每日一碗又一碗的补药养着,也没能阻止她体内的邪毒重新活跃。虽未曾毒发于表,却能搅得她肠穿肚烂,痛不欲生。
她向来懂得忍耐,可邪毒从里层开始摧残她的身体,周身皮肤也变得极为脆弱,稍有剐蹭,便会见血。
她木然抓起膝上的绒被,将唇上溢出的血珠擦去。
这一动,手腕处压着镣铐的位置便传来一阵刺痛,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再度裂开。
藏冬亦凑过来,瞧见绒被上沾染的点点血渍,“哎呀”一声,忙跑到殿外找太医。
迎春不敢触碰她的伤口,只能心焦地看着,粉红的小脸慌的煞白,额间亦皱出一道道褶皱。
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却似个满腹忧虑的小老头。
“没事,我习惯了,已经不觉得疼了。”不忍她担心,苏南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手臂下意识往后藏。
迎春满肚子的说教被她堵在嘴边,只好扶着她躺下,又吩咐外头的宫女去熬止痛的汤药,好给她服下。
“娘娘近日身上多了好几处伤口,明明都仔细包扎过,却一直不见好,奴婢实在忧心。”
初次替她沐浴时,两人被她腹部的疤痕吓得不轻,猜想是她混迹江湖落下的伤疤,并不敢多问。
最近她腹痛频发,手上,脚腕上总时不时出现几道新伤。宫女不知其中因由,只以为她身体有恙,才叫伤口这般难养。
苏南烛也不打算同她们道明实情,只抬了抬下颚,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将那雕花蜜煎拿过来可好?我馋了。”
迎春转过身,将桌上的山楂果子拿过来,舀起一个,递到她唇边。
苏南烛张嘴含下,仔细嚼着,轻声感叹:“好吃。”
“娘娘喜欢,奴婢便日日让小厨房做些来。”日子久了,藏冬和迎春都与这位羸弱的夫人相处出了感情。眼见她缠绵病榻,本就尖细的小脸迅速凹陷下去,眼下常常挂着乌青,心中愈发怜爱。
偶尔与她视线相对,被她那琥珀般剔透的眸子盈盈望上一望,更觉得心疼。知她喜甜,便每日呈上些五花八门的甜食,想着让她高兴,病兴许也能好得快些。
这些日子,石崇礼似乎有事要忙,时常不在殿中。周太医却是日日在玄极殿外待命,片刻不离。
周太医进来,一如往常那般取她细发,融血保存,而后诊脉。
“娘娘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还是莫再随意走动为好。”他仔细将几处新添的伤口包扎好,眉眼始终低垂,不敢与她对视。
“反正也要裂开,何必上药。”苏南烛咬着雕花蜜煎,一脸的无所谓。
周太医动作一滞,很快恢复如常。
“若娘娘见血,殿下怕是会不高兴。”
“也是。”她将口中的果核吐到绣帕上,淡淡应声。
她可是石崇礼费尽心思炼成的救命药,便是浪费一丝一毫,也足够叫他心疼。
诊过脉,周太医对着迎春藏冬两人千叮咛万嘱咐,确认没有遗漏,才离开西殿。
“娘娘可要遵照周太医的吩咐好生养着,待身子好了,才好怀上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迎春惯爱操心,见她不以为意,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
苏南烛咬着山楂,含糊道:“你怎么这般爱替你家殿下操心。”
迎春皱了皱眉,语调亦变得急促起来:“奴婢是担心娘娘。现下殿下身边只有娘娘一人,自然受极荣宠,可若往后再来几位夫人,美人,娘娘可曾想过自己的处境?”
她们在宫中服侍多年,见惯了新人笑,旧人哭,再看眼前这位娇娇软软的小夫人,少不得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来。
苏南烛将口中又酸又甜的果肉吞下,淡淡开口:“我不喜欢他,不会给他生孩子。”
况且,以她的身体,根本不能有孕。
藏冬一听,误以为她还在与石崇礼置气,忍不住劝慰:“娘娘这般,可是在作践自己。殿下何等尊贵,旁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