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昨夜不知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睁眼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光景。
陆衿睡眼惺忪,机械性地走进厕所洗漱。
早餐和午餐可以一并吃了,就去附近那家猪脚粉店吧。想到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细粉,淋上祖传的地道汤汁,再放上软糯弹牙的猪脚肉,陆衿就满心期待。
关于昨晚的记忆是晚一步苏醒的,邹纪语关于bug的告白一字一句地又跳入陆衿的耳边。陆衿用牙刷搅动牙杯里的水,形成小小的漩涡,空气里寂静得都是水声。安静且郑重的事情都与水有关,比如昨晚,在暗黑的夜里,邹纪语的声音平静而舒缓,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儿时在沙滩上随意拾起一块海螺放在耳边听到的那种令人安心的海浪声。
刷——刷——刷——
她怎么睡着了?竟然忘记给他回电话了!
她慌乱地翻出手机,昨天竟然也忘记充电了,黑屏。
陆衿呆呆地和黑屏上显示出的自己对望,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眼神里的失落。
她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有一阵类似痉挛的疼痛。
一架飞机不知在今天何时会把她想留在身边的人带到又一个彼岸,而她本来有机会用一通电话留住他。
陆衿决定还是先去粉店里,边吃边充电,网络这么发达,总不至于又失去联系。但心里还是难掩失落,所有的说辞都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她刚合上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海浪一般规律、安稳的声音。
“醒了?”
陆衿甚至不敢转身,害怕打破这一切,害怕这只是一个幻觉,就像大雪过后,漫地白茫茫,你只会觉得这世界美得让人不忍心打扰。邹纪语简直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陆衿喜欢大雪。她转身,看到邹纪语穿着一身运动便服,自在慵懒地靠在狭窄的走廊一边,正对她挑眉,一个标志性的,邹纪语式的挑眉。
有什么衣服是邹纪语穿起来会不好看的吗?陆衿在想,这么多年,他依旧很有少年感。
“你怎么在这?”陆衿笑眯眯的,特别可爱。
“听这意思是不想我我在这?”邹纪语歪歪头,他的头发看起来很柔顺,可以说······看起来又帅又乖。
“你不是要飞英国吗?”陆衿在空中摇动手腕,扑扇双手,做出翅膀的形态,表示飞的意思。
邹纪语噗嗤一笑。然后认认真真地说:“有更重要的事情了,所以留下。”
是哦,更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说了,没有我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
“最近是热血番剧看多了吗?这话我听你说都听烂了,你还没说烦?”陆衿憋着笑,往前走。
“喂,去哪啊?”邹纪语拉住陆衿。这一次拉的不是手腕,是掌心。
他眼中笑意盈盈,明媚中又有锐气,眸中多了些掌控感和野心。
“吃猪脚粉。”
“学姐。”
“嗯?”
“你这样对吗?不回消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我可是睡都睡不好,一大早就跑到这来,生怕你跑了,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吃饭啊?”语气中没有责怪,而是打趣,两人都笑得卧蚕鼓鼓的,眼睛亮亮的。
“你大老远来一趟,所以更要吃点好吃的啊。学姐请客。”陆衿摇摇自己黑屏的手机,“虽然我现在手机没电了,嘻嘻。”
“走啊。”陆衿拉拉两人牵在一起的那只手,笑着,然后往前走。
阳光洒在她棉质的白色衬衫上,浅色的头发在照耀下金光闪闪,邹纪语知道牵着这双手,他愿意去任何地方。这个场景,他是不是从十几岁就开始幻想了?每当在校园里远远看见陆衿单薄的身影,看树枝投下的光斑在她校服外套上移动,他总是默默留意着那些光在她身后的跃动。陆衿,在他这里,总是和一切明媚有生命力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走。”他大步一迈,笑着与陆衿肩靠肩,走进电梯。两人双手紧紧牵着,手心湿湿的。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忽然说,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很久很久。
那些一沓又一沓的习题册,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一口又一口的烈酒,一年又一年的计划,一个又一个的城市,一次又一次的飞行,一稿又一稿的程序,一场又一场的会议,一夜又一夜的失控,一日又一日的沉沦,都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尺度。
难熬的时刻里,他在想的,就是这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