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帮助，而非规训

沈言知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报告厅，也不记得肖歆歆又和自己说了什么话，她像是被划破的布娃娃、轻易让人看出败絮其中的内里，尽管她知道那宋教授根本不是在说自己，但也有种被堪破、被戳穿的恼怒，她站在报告厅停车场、靠着自己的车，锁着眉吸烟。

冷风好巧不巧地将烟味劈头盖脸罩在肖歆歆身上，她呛得猛咳几下，瞪起眼睛对沈言知抱怨，“能不能灭了，我不想吸二手烟！”

“那你是想吸一手烟啊。”沈言知回过神来，懒懒地将燃了一半的烟递过去，见肖歆歆更加无语，她才在“歆歆之火”燎原之前乖乖将烟灭了。

“你导师桃花运不旺吧。”沈言知启动车子，和肖歆歆闲聊起来。

“胡说！喜欢他的女生从帕米尔高原排到黑瞎子岛！”

“哈，还黑瞎子岛，都是熊瞎子吧！”沈言知难得评价刻薄，“看似谦和温柔的，其实最冷心冷肺。这种性格的，谁要跟了他怕是有苦吃。”

“是不是我把我导渲染的太过了，”肖歆歆迟疑，“你不是说我导挺好看的吗，怎么又改口了......”

“实话实说，”沈言知无意多聊，“不过我想好艺术展主题了，要不要听听？”

“要！”肖歆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做什么！”她极为上道地回答。

刚回国走马上任，又适逢年底，沈言知这周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谢今知道了她因工作分身乏术，没有打扰，只是不时给她叫各种私厨小菜的外卖。于是沈言知日日准点下班、又偷偷回家加班，贴着最贵的面膜熬最狠的夜。

肖歆歆也未闲着，和言知敲定了艺术展主题后就开始策划，期间宋教授似是终于想起来这位新入门的、不比他小多少的弟子，认真审阅了小徒弟的策划案，给的批复简直比她所写的内容还多，甫一打开文件就是“祖国山河一片红”，吓得她一激灵，看都没敢看就发给了沈言知。

彼时已是周四深夜，沈言知从案牍之劳中刚刚解脱，本着自己的馊主意自己担着的责任心开始阅读批语，看下去却是啧啧称奇，暗叹导师不愧是导师。

“看完了，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意思？”肖歆歆竟一直没敢先看。

“总的来说，你导对于你的策划非常满意，正是因为满意才写了如此详尽细化的建议，”沈言知换了只手接电话，另一手继续翻看着文档，“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这个方案你导喜欢，懂？”

“真的？”肖歆歆迟疑，“怪不得......他之前的评语真的够言简意赅，基本上是‘方向不是很对，如何如何可能更好’这样的几句。”

“？”沈言知一时无语，“突然很好奇你之前提交的‘学术成果’。”

“别！不用好奇！”肖歆歆连忙打断，进而谄媚道，“我邀请沈小姐周六来看展！”

周六确实是个好日子，结束了一周的工作，沈言知心情愉快不少，甚至打算陪闺蜜看展后再去赏脸和谢今共进晚餐。于是站在衣帽间一顿挑挑拣拣，穿了三文鱼粉的大衣，《甄嬛传》里四郎最爱看齐妃穿的那种，沈言知不管今年自己几岁，只觉粉色娇嫩、眼前一亮。信步在校园朝展馆走去，竟也有年轻大学生一脸腼腆地来要联系方式，她只是礼貌拒绝，暗道好笑。

整个展馆已是艺术史论专业年度展的天下，今年的主题是“无边界”，从装潢设计、舞美设计、再到器物设计，中国当代艺术设计的方方面面在此铺陈开来，沈言知一向喜欢逛博物馆、美术馆、看展，以她的眼光来看这次展览无疑是成功的、专业的，难以想象这里从策划到装置再到展品都是由D大学生们完成的。今日是首日，来观展的人已经不少，而看着自己的一点想法也融入在这个展览中，沈言知内心也有几分感动，但她深知这更多的是肖歆歆和她导师的成果，她不会居功。

肖歆歆早前和她约了时间，她来得稍晚了些，没见到闺蜜在门口，就一个人先逛着，走了一会儿便看见肖歆歆在某件展品前和一名男子交谈着、神态专注，男子身量颀长、卓然如松，沈言知认出是那宋大美人，没有上前打扰，但想着闺蜜导师应该认不出自己，便状似无意站到附近、坦然偷听起来。

肖歆歆侧身对着自己，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仍在说着“没有太多人文色彩”“自由打动”“观展者动线设计”云云。

宋教授听完后语气随和地肯定了肖歆歆的想法，进而说“作为研一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很不错。作为导师我希望大家有更多的这样的想法，我也会尽量去提供帮助，而非规训。”

“之前觉得你的作品有些拘泥，”男人淡淡道，“但这次的策划让我看到更多可能性，不用过于拘束，大胆想、放手做即可。”

沈言知闻言挑眉，心想宋教授人虽年轻、但颇有师风嘛，就听见男人又道，“下次组会轮到你代表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