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盏
在卫绍昀眼里,晏同春有一分优点都是要扩大十倍的,有一毫损伤自然更是要扩大十倍。
浅粉的唇瓣被轻轻挤压过后,变得红润而柔软,厚薄适中,轮廓姣美,略翘的唇珠连着水滴状的人中,为晏同春原本清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多情,蠢蠢欲动地拨挠着卫绍昀今夜屡屡失控的心。
他生硬地转过脸盯着对面的窗棂,口中作势轻斥道:“下面那些人真是不懂事,也不知道多给你上一盏茶。”
听到帝王这番没头没脑的“迁怒”,晏同春在又无奈又好笑的同时,不免心疼奉茶的小内侍:“那微臣便多谢陛下隆恩了。只是下不为例——”
“微臣既然是来顶替高总管的,陛下便应该一视同仁,该吩咐微臣便吩咐微臣,再不能因为微臣而破例。”
“要不然,高总管该郁闷自己将微臣送到御前来替陛下裹乱了。”她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
在教习郑秉的这些时日,晏同春自觉对卫绍昀的心态能够体会地更加深刻了,颇有几分“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感叹。因此她也想着尽量改变自己,不再在卫绍昀面前过分拘谨。
君臣之道,第一要务或许应该是贵在“自如”?
再者,要是自己趁着这段时间多挣一些面子,来日请辞也好说话嘛!
这番漂亮话,毫无疑问说到了卫绍昀的心坎里。
不过,他自然不是多么想使唤晏同春,而是曾经他梦寐以求的二人之间毫无隔阂的相处,在今晚,全都轻飘飘地实现了。
——想到这里,卫绍昀的心微微刺痛,只是,晏卿,你为何在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放手的时候,又来诱惑朕呢?
喉头梗塞,帝王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手指触及濡湿的布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更换燕居之服了。
晏同春虽然在捧着热茶小口啜饮,但也在时刻观察着卫绍昀,因此在注意到帝王拉扯领口的动作的时候,她的脊背瞬间绷紧了,果然还是要来了……
“朕去换身衣裳。”卫绍昀果然很快就站起身来,“这里不用你——那件大氅在回来的路上有些湿了,晏卿抱出去用熏笼烘一下罢。”
咦?
晏同春心跳停了一拍,复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难道近身之人突然换了一个,陛下也会感到不自在么?
按理来说,陛下出生在奴仆成群的皇室,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习以为常才正常吗……但不论如何,能够暂时逃过一“劫”,晏同春还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
世上难以克制之事,除了感情之外,还有失眠。
卫绍昀身为一国之君,谁也不敢短了他的用度,他将茶推给晏同春之后,很快便有人奉了新茶进来。
只是,他今晚本就因为晏同春的到来而心绪亢奋,再加上这杯茶又被比平常喝得晚了些,因此,当他洗漱完毕躺在明黄色的床帐之内的时候,竟然一时无法入睡。
最后一盏烛火被吹灭之后,夜色落了下去。
一帷之隔,外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是熄灭灯盏的晏同春再小心翼翼地摸黑往龙床这边走,比起往日高进禄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声要更为轻缓,像是落在凛冬时簌簌皇宫朱檐上的白雪。
自幼习武,卫绍昀耳力过人,在寂静的寝殿内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传来的声音的大小与方向,大概判断晏同春正在做什么。
作为帝王居所,乾清宫很宽敞,又加上卫绍昀交代,晏同春睡在了隔断外的软榻上。但论其摆设,比一般人家正经的寝室都要豪奢许多。
先是清脆的咔哒一声,那是革带解开的声音,紧接着,外面又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碎之声,明知看不到,卫绍昀还是下意识地阖眸,但屏蔽视觉之后,脑海中下意识勾勒出的景象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万籁俱寂的深夜,近在咫尺的玉人,让卫绍昀无端想起自己从前在军营夜巡的时候,莽撞的新兵是如何举着炽炽明火在粮草库旁边行走的。
够了!
卫绍昀在内心狠狠唾弃自己,为自己言行不一的卑劣想法的感到不耻。
既然下定决心要放手,便应该毫不犹豫斩断一切才是。
因为晏同春就睡在隔断之外,担心动静过大会惊扰对方,卫绍昀纵使心中煎熬,也不敢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唯有在锦被之下紧紧攥紧了双拳。掌心前些时日刚刚有痊愈迹象的伤口再度开裂,悄悄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与逐渐明显的痛感,逐渐拉扯着他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又逐渐坠向混沌的深渊。
外间软榻上,晏同春同样也辗转反侧。
对于白天那么容易就答应答应了高进禄的请求这件事,她现在只有两个字——“后悔”。
当时事发过于突然,加上这是她头一次离宫那么久,虽然自在,但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分怅然若失,因此没怎么细想就应下来了。
等到真正开始落地实践的时候,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