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孤与六皇子孰美?”
——什么?
时漳一时间猜不透四皇子的意思,又不敢耽误太久,于是顺从本心,回答:“自然是殿下。”
傅寒川似是不信他的话,转而问锦茵,“你说。”
得到的答案与时漳如出一辙。
傅寒川彻底失望了,敛起笑容,将时漳招到跟前儿来说正经事。
“铃儿将我随身携带的玉佩典当了,明日你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给小六,引他来镇子上。晚了,可就抓不到人了。”
“是。”
时漳赶紧领命,心道,还是这个任务轻松些。指望他这张笨嘴能说出什么讨殿下开心的话,恐怕要下辈子才能实现了。
他一刻不敢多留,与锦茵一同离开。
傅寒川抱着汤婆子,慢悠悠的往小院子的方向走,路上还在不停咂摸该如何笑得自然一些。方才锦茵和时漳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他笑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他停了脚步,站在井口往下望,借着月光看清水面倒映出的面容,心里思量:虽生的没有小六那般英俊潇洒,但还算一张能看得过去的皮囊。应该、大概、也许...没那么容易令人生厌罢?
傅寒川深呼吸,缓缓的、试探性的弯起嘴角——
紧接着,他的面上滑过一丝不自然。
算了,还是不要吓她了。
卓清绾睡得不怎么舒坦。夜里凉风习习,她这儿门窗紧闭,盖了两层被褥,尚且手脚冰凉,因此半梦半醒中仍惦记着隔壁屋子的傅寒川,生怕他吹了寒风身子更虚弱。
卓清绾摸黑起床,携着被褥打算给他再添一层。
一出门,她冷不防被站在井口的男子吓得七魂没了六魂,以为自己没睡醒撞见鬼了,大大的张着嘴,愣是连声尖叫都没发出来,一时间眼睛瞪得提溜圆,瞌睡一扫而空。
定睛一瞧,她才发现那人是傅寒川。
大半夜的,他不睡觉,杵在井口作甚?!
卓清绾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将被褥随意往榻上一丢,拎着衣摆急吼吼地跑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腰,拼死拼活地拽着人远离危险的地方。
傅寒川没来及反应,或者说,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只是懒得应对罢了。任由她这么死死地环着自己的腰肢,将他拽了一个踉跄。
卓清绾一脸惊魂未定,发丝糊了一脸,她不敢去撩,生怕一松手,傅寒川就会趁机寻死。
傅寒川没有挣扎,低头盯着腰间交叠的一双柔夷。
她用了百分百的力气困住他,指节因为过分用力泛着白。随即,背后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四哥,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屋里睡觉,迎着大风跑出来作甚?还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往下张望...井水深不见底,你若掉下去了怎么办?”
卓清绾是真的着急了。
她见过血流成河的场面,经历过与血亲生离死别的痛苦,因而将性命看得无比重要。在无数个感到绝望的夜里,她也曾想过干脆一了百了,与亲人在地下团聚,可一睁开眼便想通了,老天让她活下来,不是为了让她如此作践自己的。
卓清绾知晓傅寒川一路走来实在艰辛,可,再艰辛不也照旧挺过来了么,人只要活着,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她红了眼眶,因为后怕,手还在微微颤抖。
傅寒川察觉到她的恐惧,试图解释:“我没...”寻死。
“你还没?!我都看见了!”
卓清绾哽咽着大吼。
傅寒川这才发现她哭了,顿时慌乱不已,从袖兜中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安抚道:“我夜里睡不着,出来闲逛,路过这儿,随意往里瞧一眼而已。你多想了。”
卓清绾噙着泪,哭得好生可怜,软糯地问:“真的?”
傅寒川抬手发誓,“真的。”
卓清绾勉强信了他的话,方才因为惊慌失措断掉的思绪慢慢转回来,她抽抽搭搭地问:“兄长夜里怎的睡不着?是屋里太冷了么。”
“是有些冷,不过我有汤婆子暖着。兴许是白日养病睡得太多了,又同你聊了很多往事,心绪不宁才失眠的。”
夜里风冷,她穿的这么单薄,再站下去非得生病不可。
他看着就心疼,劝:“不大要紧的,这便回去歇了。你也回罢。”
“且慢。”
卓清绾带着他去携被褥,“我屋里暖和,用不着两床被褥,兄长拿去盖罢。”
她面上还挂着清晰可见的泪痕,杏眼中仿佛盛着一汪泉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眉尖轻蹙,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瞧着好生可怜,实则都是因担心他所致。
从来,他接触的人大都盼着他死,想让他活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一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而今再添上一个他最最重视的卓清绾,让他如何不得意。
傅寒川目光泛上柔情,软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