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崔老夫人

春华阁踏进去，崔常意只想说果真名不虚传。竟然是半开放式的。

院里奇卉异木相得益彰，正立于院中的三层楼阁，依着一汪湖水，青松拂檐，玉栏绕砌。

富贵不消提，端的是文雅。

绿意与盎然两人俱是抿着嘴笑，看上去都还满意。家丁搬着行李，盎然指挥着一箱一箱抬进阁中。

“瑞云堂在何处？”崔常意自然放心盎然，便思索着先去瞧瞧老夫人。

这崔老夫人，与别个家的老太太又大不相同了。

她出身清河崔氏，是二房唯一的子嗣，早先还有一个幼弟，惜得只养到四岁便染天花没了。

那时她的父亲早已有行将就木之态，陡然受此打击，更是大吐血而昏迷不醒，日日只靠含参片吊着一条命。

旁的叔伯只对二房偌大的家业虎视眈眈。老夫人那时虽是珠玉一般养大的小姐，却并非那娇滴滴，不谙世事之辈。她当即便招了赘婿。

那时还未改朝，按前朝律法，这家业合该交付在老夫人手上。

叔伯自然不允，欺她夫婿无权无势，不过一介文弱书生，欺她生为女儿身，自以为奈何不得他们。

于是老夫人使了一计金蝉脱壳。孤身入京，鸣鼓大理寺，字字泣血。

也确是七窍玲珑心了。

崔常意初听闻这一段往事时，是楚玉讲与她的。她像是极为了解崔常意的性子，慢吞吞，将她最为看中的留在压轴才肯诉之于口:“那崔家几房本都该锒铛入狱的，不过清河崔氏有权有势，使些银钱也就算完了。”

“于是你家老夫人便跑去谈判，不知怎么说的，反倒还多拿了些。”

至今回忆起来，崔常意仍为这个祖母深深折服。平生她最爱的物便是金银，最爱的人，自然便是那些能为她源源不断带来金银的人了。

盖是为如此，如今侯府实际掌权的，乃是老夫人。清河崔氏本家那边认可的这一房分支，也是源于老夫人。

她收拢心神，领着绿意，与管家往瑞云堂去了。

这侯府约摸是哪位爱水，方才出门，右转走到一条道上没两步，又是一座长长的木桥。

“这座桥的尽头，便是瑞云堂。”

长长的木桥一直向远处延伸，湖面上升腾起雾水，桥头的那座建筑也影影绰绰。大约在桥中，有亭翼然。

来往偶尔有几个丫鬟小斯，穿着与管家大差不差。神色虽急，动作却有条不紊。远远见了崔常意，便福身问礼。规矩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比那几个小姐的礼仪，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管家也是个人精，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回望向已走过的丫鬟，便也能猜出六七分。

“老夫人院中的人都是清真夫人亲自择选与调教的，要求严格，待遇也是上上等。”

崔常意点头，抿嘴一笑，还有心思讲个冷笑话:“是了，您也是上上等。”

管家不敢再多嘴，只低着头领路了。

瑞云堂前，已守着一位中年妇人，眉目和善，雍容华贵。

“红稍夫人。”管家这下才真真正正地胆怯了，他连忙小步退到另一边去。

那妇人并不看他，转而向崔常意福了一礼，温和道:“大小姐，老夫人正在礼佛，嘱咐您来了直接去便是。请随奴婢来。”

她姿态很端庄，一双手白皙圆润，只一眼便看出是个精细养着的贵人。

却是个奴婢。

崔常意对老夫人的期待与好奇，又深了几分。

她笑着颔首:“有劳。”

与此同时，红稍也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脸色不变，心里却很满意。

“奴婢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