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敲打
崔常意的脸色说不上讶异,但也绝不算平静。她托腮,沉静两秒,若有所思道:“也算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了。不过,”
她顿了顿,眸子放光:“我记得红袖楼的妈妈出手可阔绰了。你有没有嘱咐楚玉,五五分成?”
绿意脸更红了,不是羞的,气的。
“小姐,那可是红袖楼!”
崔常意一脸明晃晃的那又如何。
绿意还想再说,盎然已不耐道:“姐姐平时那般放肆,今反倒羞起来了。”
绿意一噎。
崔常意笑的花枝乱颤,直叫好:“说的不错,回头允你两支簪子。”
绿意脸红得跟天边的火烧云似的。
一日便在欢声笑语中就此落幕。
——
翌日,晨光微露。
第一颗水珠滴答在院里的玉兰树上,白色花瓣被打得垂头丧脑,似乎在无声预告着半刻钟后凋败的结局。
雨水哗哗地敲在屋檐上。
崔常意今日醒得早,推开门时,院内零落了一地白。
也许是没睡醒,她脸色有些怅然。
绿意与盎然早早在门外等着了,崔常意动作向来轻,并未惊扰两人。
“可惜了开得这样好的玉兰花。”绿意叹道。
崔常意拢着厚重的白狐裘,小巧的下巴隐在纯白的袍领后,只露出一双清明的眼:“兴许是玉兰花开的太高了。”
两人被唬了一跳。
“在街上随便买些早点,在路上吃罢。”她吩咐道。一面自己便提起油纸伞,迈入雨中。
说来也奇,雨势渐小,却越发密了。远远看去,如同烟雾般朦胧。而那一抹窈窕身影,渐渐不见。
“盎然,小姐是不是也会伤心?”
盎然嗯了声。
何止是会不会。盎然从记事起就跟在崔常意身边,人前她温和有礼,人后她活泼跳动。但不管什么时候,似乎总有一层悲将她笼罩。
崔常意好像,一直都很伤心。
——
钟老爷子已经坐在马车里等她。老爷子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一见了外孙女就乐呵呵的:“阿玉一直在金陵,这一行,可得好好把沿途玩一遍。”
“好,都听阿公的。”
爷孙其乐融融。却总有人要来横插一手。
管家慌忙劝道:“不可呀,将及年宴,不可误了时辰啊。”
崔常意转眼看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淡声道:“你可清楚你是做什么的?”她素来温柔的眼睛染上不耐与轻蔑,补齐了未尽之言。
误了时辰等事该担心的不是她,该害怕也不是她。这些琐事,本应全权由他负责。如何安排,如何解释由他一人承担。
崔常意只负责点头与否。
管家昨日泄了气,又打了气。现在是彻彻底底瘪了。思绪混乱中,他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位何其风光,何其盛气凌人的先夫人。
他终于低下了那傲慢的头颅,又好像矮得太多了,声音又低又轻,唯唯诺诺,又恭恭敬敬道:“是。”
“金陵到上京,这几日阴雨连绵,雨雪交加,好景不多。唯沧州府烟雨朦胧时与济州府大雪漫天中两处。”
“……大小姐,意欲如何?”
崔常意并不再追究,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拎起裙摆,冒雨上了马车。
后跟来的绿意与盎然面面相觑,心下暗叫不妙。忙又随她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