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神药店
个女人,只是她把脸隐在兜帽底下,看不清面貌。说罢,他缓慢松开了门,往旁边谨慎地挪开。
刚挪了半步,那人却开口:“药店在哪儿?”
“哪种药?”
“……止痛药。”
止痛药?止痛药也不治这病啊?他暗自疑惑,但还是答:“十六层,出电梯左手第三间,门上挂着江湖神药,老字号,质量有保障。”
“谢谢,您可以走了。”她依旧举着枪,语气温和,措辞礼貌,太极和太极端真就一字之差。
“好嘞。”他紧按着衣服里的枪退出楼道,一直到他彻底躲开,那支枪都没放下。
意兴阑珊,兰祈恒回到顶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自己熏得打了个喷嚏。他照旧坐到屏幕前,转动旋钮锁定那不好惹的新客——她倒是把他的建议听进去了,确实上了电梯,升到了十六层,去了左手边第三家江湖神药店。
他耐心等着,终于看见她从隐蔽的门头里出来,手插着口袋,步伐流畅,看来是买到了她需要的东西,或许未必是止痛药。但可以肯定的是,等她回去试了就知道,这药、这店、以及热心引导的楼梯间陌生人(他本人),是多么童叟无欺,涅盾商厦这饱受外人诟病的地方又是多么有人情味。
只是她十分谨慎,始终紧低着头,摄像头角度换来换去也没能拍到她的脸。不过,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解决,他无聊又好奇,就黑进了市政的监控系统。
“看看您的豪宅?”他给自己续了杯黑啤,看得津津有味。
她低头穿过熙攘混乱的废弃街道,飞身爬上隔离两边街区的铁丝网,一开始动作很敏捷,叫他惊讶。可还没来得及夸,一晃眼,她却在落地时滑铁卢,像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样,重重摔在了地上,动作可怜的同时又多少有些滑稽。
他噗嗤一声喷出了啤酒,正忙着擦桌子,再抬眼时,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
她贴着潮湿的地面狼狈地朝角落爬,一贴上墙面便着了魔一般用力扯脱外套,指甲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划过平滑的胳膊,就像……溺水的人拼死扯开缠住身体的水草。
他拉近镜头,顺手屏蔽了市政那边的信号。在她挣扎的动作间,他看清了她的脸——细眉细眼,幽黑的瞳孔和头发,发际被汗水糊得狼狈,眼妆晕得眼下也成了灰色,眼中带着强烈的戒备和攻击意图,看得出来,她在噬人的痛苦中极力维持着清醒,提防着周遭随时可能逼近的危险。
要不是被这病折磨到崩溃,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她又怎么会在发病的高峰期冒险独自来这里买药?看来她的病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也明白她为什么努力掩饰自己的身份——中后期银海症候群的归宿只有一个,收容所,这意味着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可叹,历史已经证明,无论她再怎么挣扎,那也是她必然的归宿。
兰祈恒动了点恻隐之心,但他不想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眼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失焦,绷直的身体也一点点失了力气,和他见过的数不尽的意识濒死者一样,他就想转动旋钮,以免这个夜晚蒙上更暗的阴霾。
这时,出乎他意料,那人突然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捡起一旁的外套,走进了发电房后面的监控盲区。
兰祈恒挑眉,咕嘟咕嘟喝着杯子里的酒,接着又被惊了一把。
等她再出来时,竟已经换了一身得体的套装,理了黑色顺直长发,擦了眼下的青灰,还戴了副黑框眼镜,挺拔上身,微昂着下巴接着向前走上了大道。她步伐如此稳定,神态如此清醒,和刚才狼狈发狂的模样判若两人。若不是他目睹了之前的那几幕,仅凭她现在模样,恐怕还真看不出来她有毛病。
他一路钻着监控信号跟她走过几条街,浮浮沉沉,像跟着渡轮浅游在海面下的鲸,直到她进了敦华资本的住宅楼。
这夜晚难得的精彩跌宕,恐怕这上流资本的精致傀儡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端有个人已经识破了她在那个世界苦心隐瞒的秘密。
如此美滋滋想着,他习惯性握着杯子仰头,没喝到料想的酒浆,这才反应过来杯中酒已经不知不觉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