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烫……好烫……玉嘉在睡梦感到一阵阵灼烧之痛。
她醒来,只看到满目熊火!
床帐已经燃烧,再近一点,火苗就要爬到她的被褥,她连忙往床内侧缩。
手一触到身后枕头,立刻被灼伤,原来身后也都是火!
她拿起手看,掌心血肉模糊,还黏着枕巾的碎布,滋滋作响……
浑身皮肤被烤得干裂,浓烟呛人,玉嘉几乎无法呼吸,她想喊人,一开口就被呛得窒息,发不出声音。
一滴血从掌心滑落到火中,火势突然小了。
从血落处往外分开一条道,阿娘和阿爹在那边,他们身上衣物已经染上火星,处处都被点燃了,阿娘还抱着阿秭,紧紧圈在怀中,想让她免于被灼烧,阿爹拼命给阿娘拍打衣物,可毫无用处,火越烧越大……
玉嘉见到他们就立刻下床想去救人,她跌跌撞撞往前跑,可怎么也靠近不了!
不论她怎么跑,那段距离都不会缩短,徒劳地往前,再往前!
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被大火吞噬!玉嘉目眦欲裂:“阿爹!阿娘!阿秭!”
可她分明从未见过亲生姐姐。
火势退了。
“姑娘!姑娘!”
是望春和知秋的声音。
方玉嘉猛然睁开眼,见这两个丫鬟在她床边不停摇着她,她一醒,两人都松了口气。
“姑娘,您被魇住了!不停喊老爷夫人,还有大姑娘,喊得极为凄厉,真是吓死我们了!”望春为方玉嘉轻拍着后背顺气,也给自己拍拍胸口压压惊。
玉嘉所梦,其实并不是丫鬟口中的方氏夫妇,而是她已逝的生父谢渊和生母李清文,所以她原名谢玉嘉。自她七年前回到上京,关于她身世的传言从未停止。
方家对外说,玉嘉是长女珍柔的双生妹妹。二人虽只有三分相似,那其他半点不像的双胞胎,也是有的。
但她十岁才入上京,这就很耐人寻味。
据说,方家这对双生胎一降临,便正好遇到游历归京的云梦大师。大师断言方玉嘉十岁以内不能待在上京,否则极易夭折。故而她一出生便被送去了王蕙之的母家江南王家抚养,长到十岁才回京。
云梦大师得人敬重,自他归京,京郊的白马寺香火更盛从前。白马寺伫立于香山半山腰,香山脚下,十数年来,宝马香车络绎不绝。故而他的话,众人是很相信的。
也有外人揣度,这方二姑娘莫不是方侍郎的外室所生的私生女,这外室说不定过身了,才把她接回家养。这些自然都是闲谈,明面上,大家都知道:
方玉嘉是方家嫡出的二姑娘,乃是方大公子一母同胞、方大姑娘同胎双生的妹妹。
方家内部,长女珍柔是坚信不疑玉嘉就是她双生姊妹的;长子祯桦游学时风言风语听多了,或恐有疑,只是见母亲对玉嘉和对珍柔一样的好,所以觉得外头嚼舌根的人不可信;玉嘉两个贴身侍女望春和知秋是方府家生子,自七年前开始服侍她,主仆共荣辱,她们自然坚信玉嘉方府嫡女的身份。
知秋给方玉嘉递了杯温水,她一口饮尽。知秋再倒了一杯,见她慢慢啜饮,为她擦擦额头上的汗,问她:“姑娘可好些了?可要寻大夫来看看?”
方玉嘉不想折腾,况且醒后也没有不适:“不必,不过是做了个梦,已经没事了。什么时辰了?”边说边透过支摘窗向外望去。
正值仲秋,院中木槿花落了一地,天阴沉沉的,日昳时分了,也未见光亮。
知秋回她:“未初了。”
突然有小丫鬟来传话:“知秋姐姐,老爷在观荷园发了好大的脾气!让二姑娘快去见他。大姑娘还被禁足了。”
望春和知秋立刻服侍玉嘉起身,均在心中疑惑,姑娘们惹了什么事,竟让脾气和善的老爷盛怒至此,望春心直口快:“姑娘,您到底做了什么,让老爷这般生气?”
方玉嘉心道,必然是宫里来了消息,她和阿秭更换内官选考名册的事被父亲知晓了。她没有回应满脸焦急的侍女,只顾向外走去。
到得门口,却回身交代:“你们就待在这儿,不必去了,待我回来细说。”
望春和知秋唯有应了。
方玉嘉刚待出门,袭来一阵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和水汽,她的裙角几度翻飞又垂落,倒是教焦急的知秋猛然回神:二姑娘风寒初愈,大夫交代了近日不可见风。
知秋连忙回里屋拿出来一件妃色重锦披风,追着方玉嘉不稍歇的步子,到得院落门口,好歹给人围上了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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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荷园是方玉嘉养母王蕙之的起居之处。午后时分,养父一般在前院书房内休息或看书,今日事出突然,必是从前院急赶过来的。
刚入观荷园,就见仆侍们跪了满院,方家大管事方全跪在屋门口,方玉嘉紧走几步,想扶起方全,他却摆了摆布满皱纹的手,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