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十三

茹争流和郑文汇商量，好不好在电影中饰演美貌女服务员黄欣。

郑文汇有些犹豫，她是一名舞蹈演员，并没有任何演戏的经验。

茹争流一再跟她解释这个角色分量并不重，“最重要的就是好看”……

“而且你在剧组里拍电影，闲杂人等进不来呀”。

只这一句，就打动了郑文汇。

茹争流立刻带着郑文汇去找杜老头儿：“师父你看，这个黄欣怎么样？”

杜老头儿审视一番，点头，“外形条件不错，试个镜看看上不上镜。”

于萌马上跳出来：“我来我来！”

灯光师已经下班了，于萌二话不说把现场能开的灯全打开，亲自调光，确保郑文汇啥都不用做，只往灯光下一站就熠熠生辉。

郑文汇不会演戏，只好跳了段芭蕾。

于萌趴在摄像机目镜上，恨不得钻进去，嘴里不住喃喃：“天呀，她可真美啊！”

这年头没办法现场看回放，茹争流和杜老头儿只能挤在取景器前头看小画面，不仅模糊，还时不时跳闪。

茹争流夸张啧啧道：“这么好看的人，不用胶片记录下来实在是浪费！”

杜老头儿看看她俩，哼了一声：“这能看出来啥？那谁，于萌，让我看看”，不由分说把于萌撵到一边去，自己趴在目镜那边看。

等杜老头儿从摄像机后头直起腰，三个姑娘齐刷刷望着他。

杜老头儿轻轻咳嗽一声，说：“先准备着，等这周样片儿出来看看效果再说。”

这就是答应了。

茹争流和郑文汇还没说什么，于萌先脆生生地“哎”了一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隔天就是周末，于萌几乎是撵着送片员把这批胶片送走去冲洗，过两天样片儿拿回来一看，杜老头儿当场拍板：“就她了”。

茹争流把郑文汇这事儿捋了一遍，让她回文工团把病假改成事假，免得将来电影上映了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等处理好回来才正式把她介绍给全剧组。

先让她跟组熟悉一下环境，晚上回去一点点帮她分析剧本。

郑文汇本就心气极高，做事踏实，既然答应了这事，肯定要尽最大努力，便一门心思研究起人物来，一有机会就向老演员们请教，等到实拍，还真是那么回事。

随着电影拍摄的推进，工作人员们磨合了一段时间之后，配合得越发顺利。

茹争流这导演当得渐入佳境，刚开始的时候，一天只能拍三五个镜头，现在有时候一天能拍七八个镜头。

以前杜老头儿天天在片场吼人，现在都能窝躺椅上眯觉了。

这个电影被定位为轻喜剧，其中绝大部分笑料由反派三人组提供。

饰演会计的是从兴市请来的滑稽剧演员宋文州，年近三十，默默无闻，进组之前几乎没有人听说过他。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甚至有些木讷，可说毫无存在感。

但他只要往镜头下一站，突然就变了个人，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调动起来，脸上表情之丰富，简直是普通人的一百倍。

一个很普通的场景，会计趴在账本后头偷看黄欣，他就能设计好几个小动作：

比如把账本儿碰掉手忙脚乱去拦；情不自禁站起来碰倒椅子也不知道，坐下去的时候摔个屁股蹲儿……

一句台词都没有，把人物那种色眯眯迫不及待又很笨拙很搞笑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时间推移，相处久了，大家逐渐发现原来他长得也是平头正脸，有些小帅，还多才多艺，各种传统乐器都拿得起来，还是很有水平的昆曲票友。

在电影的后半段，有一场男主和会计在厨房的打戏。

剧情是男主发现了会计做假账的证据，和会计抢夺账本，他俩从仓库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厨房。

这段在剧本上只有一句话，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了实拍这天，会计在前边狼狈逃窜，男主昂首阔步穷追不舍，两个演员一路从大堂追逐到厨房。

会计猫着腰闪进去，顺手抓起面粉，往后一甩，一时间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看不清面容。

一下子猥琐和英勇都消失了，只有两个面目不清的人在小打小闹，场面瞬间滑稽起来。

会计边跑边捞起锅铲对抗男主，男主没办法只好抄起了擀面杖。

锅铲被擀面杖抡飞之后，会计又抄起橱柜里挂着的香肠，把香肠舞得上下翻飞，好像舞着双节棍。

这个场面实在太搞笑了，到了会计舞香肠双节棍，男主都没忍住直接笑场，茹争流才喊了停。

她两眼放光，直拍大腿：“好！就这么演！棒极了！”

晚上回到宿舍，茹争流还不住对郑文汇夸这段：“宋文州太有喜感了，天生的喜剧演员，都看见香肠，就他拿起来就是双节棍，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