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明溪不好扫兴，强笑着道：“兴许这一晚上花灯看得多了，眼睛有点累，没什么。“

她这托辞也是藏拙，头一回见识京都的上元花灯夜，不该表现得这样波澜不惊。

黄玉梅便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亥时宣德楼上还要燃放焰火，那才热闹呢。“

城楼在望春门的正中心位置，入口石阶前围着两圈人，忽然喧哗起来，听着像是在猜灯谜。她和秋蝉、黄玉梅也凑过去看，这家客商大手笔，一排丈来高的架子上排山倒海挂了无数字谜灯，猜出来有彩头。围观的越来越多，人影重重，只见是学士府苏家两位兄弟带头破灯谜。旁边还有一位少年，衣衫不是很华丽，面容倒挺清秀。秋蝉说是校书郎秦家的公子。

校书郎门第不高，那秦公子显得有些拘谨和羞涩，垂手在两位苏公子一侧，倒像个跟班的小厮。苏为康别的不在行，吃喝玩乐上，总是大放异彩。他开成拔寨一般的接连破解灯谜，反应之敏捷，出口之迅速，引来围观的阵阵叫好喝彩声。

赢得而来的彩头，他自己却不要，于是一个个顺手丢到城墙下去。城墙下河岸上有仰望驻足的百姓，争先抢后去接那抛下来的彩头，只听见河岸上惊起一阵阵欢腾的人浪。

“公子好文采，“客商禁不住奉承道，一边问：”敢问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苏为康负着手，嘿嘿地笑：“怎么，你想去我府上告状不成，愿赌服输，可不许赖账。”

客商连说：“岂敢，岂敢，小的只是钦佩公子的文采。”

苏为康便道：“你奉承我也没用，我跟你说，今晚上这架子上的灯，一个也跑不了。”

人群里尽是欢声笑语，明溪一瞥间，看见了苏小妹的面孔，其他几位嫡女也在。自己的府上出了风头，苏小妹那神情很是得意。

明溪不想再惹麻烦，便自顾从人群退了出来，黄玉梅和秋蝉仍沉寂在猜灯谜的欢悦中，并未发觉。

她转身踱步往回头，一时也不确定要走向哪儿，漫无目的，心绪低落，身后的喧闹声仿佛也变得遥远暗淡。最终停在一排走马灯前。她驻足从城墙上远望，只见长河明月，满城花海，无数的花灯，无数的摇曳的灯火，黄的粉的蓝的绿的，交织璀璨，如梦如幻。这样的繁华，这样的热闹，却让她只觉得落寞，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她正出着神，只听唿哨一声，半空中”砰“的一响，是大内宣德楼方向传来的，一飞冲天，在天上喷出一朵硕大的烟花。紧跟着砰砰砰几声，此起彼伏，四面八方都在开始燃放焰火，花团锦簇般的喷射，城墙上所有人都在仰头张望，如痴如狂。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交织绽放，半空挂满金丝银线，东风夜放花千树，慕然回首，从城楼那边走来一位身形俊朗的公子。

明熙看得怔住了，是颜川。

茫茫人海中，他微笑着向她走来，手中提着八角玲珑碧玉宫灯，琥珀窄袖锦袍，腰身挺拔，一刹那间，明溪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心中充满无比的欢悦。

他连唤了几声明溪，到了跟前，单手一抬递过来，笑说：“给你拿的宫灯，瞧瞧喜不喜欢。”

明溪凝凝神，宫灯十分精美，一边接在手里顾不上细端详，只是问：“你不是在宣德楼陪驾么，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有许多疑问，似乎证实了才敢确信眼下这一幕是真的。

“不是说好的么，今晚陪你观灯，我不能食言。”他其实是丢下淑公主，偷跑回来的，让他去陪圣驾，不过是幌子，他如今尚无功名，哪有资格伴随圣驾，实则赵淑罗要见他。“一得空我就出来了，生怕赶不上跟你一起看焰火，还好，还不算太迟。”

边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耳后一阵热，脸上像发烧，身前的雉堞下一排走马灯，灯上绣着古画人物故事，一圈圈地旋转，照得脚下五彩斑斓。

“快看那边——”他指着四面八方绽放的烟花，“那是牡丹春。” 他时不时的低头向她解释，各色焰火叫什么名字，种种花样千变万化，她根本记不住。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脸庞上，寒风料峭，他的脸庞被燃放的焰火照得明亮起来，那样一副金尊玉贵的面容，如同昼梦佛光，让她心底生出无限的仰慕。

时光悠长，岁月静好，也许很短暂，也许已经过了很久，夜空仅剩的几只焰火徐徐喷着金线。

“焰火快放完了，明溪，咱们走。”他忽然低头说，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拉着她的手，在城墙上跑起来。她只得跟着他的节奏，一起跑，在重重叠叠的人影里穿梭。她终于问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样在城墙上跑，像发疯一样引入侧目，但是无比的欢喜。

“去看南戏班子的舞狮灯，在朱雀门外……”

他拉着她奔下城墙石阶。起先秋蝉跟她说状元楼前的舞狮怎样怎样热闹，她都没太感兴趣，此时听他这样说，也不知为何忽然充满了兴致。

下了城墙沿着河岸走，一出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