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公主羞辱黄玉梅，倒让秋蝉非常气不忿，明溪从别院回来，秋蝉便围在她身边满口的抱怨，将府里席面上前前后后的事描摹了一遍。素来胆小的她，不过区区一个婢女，竟然背后置喙公主的不是。明溪也别多想，听她絮叨完，心里只是添了一份失落，这下好了，又来个淑公主，身份更尊贵。颜川身边佳人如星，自己一介草民，真如草芥。

她从别院带回来一本行军要记，父亲的遗物，里面穿插夹缝记载了许多朝堂上的旧事。有位父亲的旧部姓姚的将军，在行军要记中屡次出现，曾是父亲最得力的心腹。姚将军当年将尚在襁褓之中她的送到少华山时，随身带了相爷的亲笔书信。师父看了书信才把她收下了。

因而除了相爷，当年父亲东华门惨案，姚将军也是知道内情的，听闻姚将军如今升为兵部侍郎。其实明升暗贬，当今的朝堂兵部早已成为摆设，真正大权在握的是枢密院，姚侍郎朝政失意多时，境况还不如相爷，指望他替自己翻案，几乎毫无胜算。

前途艰险，明溪觉得自己什么都办不成，心绪十分低落。长案上的要记书薄破破烂烂的，文字密密麻麻，秋蝉凑过来见瞥了眼，摇摇头看不懂：“姑娘怎么不画画了？“

作画需心静，她如今拿笔都手抖：“本来也是画着玩儿的，天冷，墨不好，就不画了。”

数九的尾声，屋檐上的残雪些许已经在融化，雪化了，春日就要来了。今年的上元节，禁军及各府衙门都放了恩假，百姓观灯，京都九门洞开，不设宵禁，官家在宣德楼与民同乐。到了傍晚时分，高门显贵的府邸里早早开了家宴，家宴散了，穿戴整齐，马上迫不及待涌上街头。

明溪本不必参加家宴，御史府来人传唤：“我们姑娘去了望春门，姑娘也快过去吧。“

她随后应下，秋蝉掩饰不住的兴奋，似乎比她这个从未经历京都上元节的外人还要期待。出门过长巷，明溪停在月洞门前顿了顿，白梅树下的锦书轩，围着好多人，大概都是来找颜川的。他实在是忙，那日夜里他临窗说过的话也不必当真，明溪低首将视线侧过来，跟秋蝉说：“咱们走吧。“

秋蝉扶着她的手边往府门外走，边道：“公子晚上要跟着相爷，去宣德楼面圣的。“

似乎在说她傻，还真以为颜川能陪她观灯，也不想想，怎么可能。

府门外便是御街街头，只见到处是人，群衫璀璨，几乎全京都的人都涌到街上来，到处欢声笑语。通往外城朱雀门的石桥，桥头明月，夜空浩渺，月色映照着远处百姓屋瓦上的残雪，流光溢彩，那是市井鳞次栉比的花灯交织散发出来的光辉。街边的商铺挂了各色花灯，长河两岸树头上也挂了灯，走过桥这边来，潘楼下搭着竹棚，密密麻麻的灯笼挂了几丈高。

微寒的夜风带来焰火消散后的硝气，夹杂着街头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潘楼的窗子佳肴扑鼻，杯盏交错，清甜醉人的美酒陈酿……明溪看得眼花缭乱，简直像在走在梦里，天上宫阙，不知今夕何年，汴京的繁华盛景，天上人间。

朱雀门外状元楼前有南戏的舞狮班，秋蝉本想去瞧热闹，却说：“不好让梅姑娘久等。“纠结了下，还是先去望春门。

河岸古柳长堤，这时节满树枯枝，因为挂了花灯，硕果累累，照得脚下明若白昼。你来我往的人潮在河岸上来回穿梭，秋蝉与明溪一直拉着手往前走，生怕被人潮给冲散了。

到了望春门城墙根下，城墙雄伟耸立，岸边古柳掩映着，一条极长的汉白玉石阶，径直通上去。阶前有把守的士兵，秋蝉向他们自报家门，士兵才放手通行。这地方也看门第，寻常百姓不让上城墙。已然上了城墙的各府高门贵女，华衫攒动，拥挤在各色花灯的光影里。百花争艳的场面，几乎个个用尽自己最好的首饰和脂粉来打扮，今儿晚上若失了身份，那可是要命的，尤其到了说亲的年岁，更要借着观灯来这里一展风采。

城墙雉堞挑着花灯，一盏盏在眼前摇曳，左边是，右边也是，躲也躲不开，团团光辉映照着明溪落寞的神情。她觉得这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仿佛迷了路，闯进了迷宫，走也走不出去。

“嗳，那不是相府的秋蝉么，旁边的是谁，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横竖是谁明溪都不认识，但那声音七嘴八舌的飘过来：“瞧她那打扮，难道是哪个姬妾养的庶女？”

“相府只有七位公子，哪来的庶女。”

“那就是养在外头的。“

咯咯讥笑：“堂堂中枢左相外头养了外宅，真是天下奇闻。“

“没凭没据的可不能乱说，颜相爷诗书大家，远近闻名，岂能做这样不体面的事。“

“咱们只是瞎猜，“其中一位贵女转头问旁边的游伴，”你们学士府和相府走得近，你必定知道。“

大家一听，跟着起哄都让她说，“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原来是苏小妹，只见苏小妹玲珑娇小，打扮得明媚活泼，端的一副知情内幕的架势，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