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苑宇彤的微书是在快要入秋时写完的,《洛神赋》写到最后一笔,仿佛耗尽她所有的气血,她凝望着瓷瓶上的洛神,与她久久对视。
她没为洛神画上那一点胎记。
起身叫赵景柯过来看,他也很兴奋,一眼望去就和他想象中的洛神毫厘不爽,洛神栩栩如生,飘带写满《洛神赋》
——那个令人惋惜的爱情传说。
赵景柯躬身握着放大镜看完微书,又皱了皱眉,努嘴说:“还是没画。”
苑宇彤持笔笑道:“赵先生,你想好了我才能动笔,你可要想清楚。”
这画添上胎记,也许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处失误,就连苑宇彤都觉得现在这样才算完美。
“我早就想好了,你也早调好颜色了吧。”他看苑宇彤还拿着那支特制的羊毫,没有搁笔。
“嗯。”苑宇彤拿出色盘中调好的嫣红色。
她知道赵景柯一定会添上胎记,这算是他作为甲方对这件作品唯一的要求。
赵景柯手指蘸了一抹红色色料,轻轻按在她的胎记上,沿着胎记的轮廓晕染开,色彩和原本的胎记融得很好,樱桃大小的胎记又扩了一圈。
赵景柯眼前一亮,“你的眼睛真的好了,这个颜色一点没错。”
苑宇彤把笔递给他,“你想试试吗?最后一笔让你来画。”
赵景柯摇头,难得自谦道:“这是你的作品,我水平不够,万一手抖了…”
“那你闭上眼睛,握着我的手。”
他像写对联时那样站在苑宇彤背后,握着苑宇彤细软的手,却不敢用力,只由她带着。
那些文字如针尖大小,他目光炯炯盯着瓷面,不用放大镜却想看清,结果越看越眼晕。
那只极细的羊毫笔即将贴近玉壶春瓶时,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心乱的时候手也会微微抖动。
苑宇彤没有再向前,而是一直等着,等他闭上眼稳住心神,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苑宇彤心领神会,才继续带着他落笔。
当他眼前一片漆黑,触感就变得灵敏,他能感觉到手中握着柔润细腻的皮肤,能感觉到笔尖受阻,轻触光滑的瓷面,虚握着的那只手却很稳。
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经历过痛苦与无助,现在她滤掉一切杂念,更有定力,下笔更稳,如涅槃重生。
当他再缓缓睁眼的时候,心中一直追寻的洛神就如此鲜活的在瓷面舞动,身姿翩翩跹跹,飘带婀娜舞动,腰间美玉圣洁清雅,那枚他和苑宇彤一起落笔的胎记,让他目眩神迷,热血沸腾。
那是他在大英博物馆看到的美人,是他远隔山海日夜思念的心上人,是如今在他怀中依偎的爱人。
苑宇彤趁他望着画发呆,将那只羊毫笔尖又补了一次墨,扭过身面向他,无视他的炙热目光,动笔在他颈侧相同位置调皮地画上形状相同的胎记,边画边轻轻吹着,也想把自己的印记留在赵景柯身上。
红墨渗入他的皮肤,顺着肌肤的纹路洇开,像新长出的血管,描了轮廓又仔细填色,羊毫柔软,一遍遍轻扫过他的颈侧,让他酥.痒难忍,双手拤住盈盈一握的细腰,忍不住想要将人提坐在桌面上,羊毫的笔尾忽又抵住他的咽喉。
“别乱动,快好了。”她唇角抿起,向上扬着,露出浅浅的酒窝,目光始终不离眼前的人体画布,也不管这人已经快要焚身。
赵景柯绷紧颈部肌肉,垂下眼睫看她,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喉间滚动,身体保持不动,除了一些意念控制不住的部分。
画毕,她踮起脚,将唇瓣贴近他微颤的皮肤,微薄的呼吸勾得他心痒,腰间的手臂锢得更紧,作为小小的惩罚,要把她捏碎再揉进身体里,赵景柯低头深深吻她,两颗心剧烈地同频共振。
当年陈王曹植没能留住洛神,但赵景柯要这样永远守护陪伴他的洛神。
*
激吻过后,赵景柯平定心绪,浅浅笑问:“这就成了?”
“还没有,入窑烧制是最后一步。”苑宇彤双手捂着酡红的脸,气喘吁吁道。
也是决定瓷瓶生死的关键一步。
苑宇彤心里没底,晚上给师父打了电话。
转天一早,师父和师娘又回清荷山。
师父端正严肃地卜了一卦,选定一个好日子,他们才一起拿着玉壶春瓶去山下的陶瓷厂。
下山路上,赵景柯开车,副驾驶的苑宇彤和后座的岳文治一路表情严肃,都不说话。苑宇彤攥着手指,一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发呆,连平时话很多的柳美仙也只是偶尔讲一两句话。
赵景柯大为不解,抓了抓额角问:“你们都怎么了?”
岳文治轻叹一声,“烧窑是最后的一步,也是最无法精确控制的。你看过艺术馆一楼的作品,不是失误摔碎的,都是写完微书之后在烧制阶段出了问题。”
烧制作为陶瓷微书最后的难关,与太多不可控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