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夕阳晚霞，如晕染的胭脂，铺满了西边的天际。

一层粉红的光，洒进窗户，薄薄地敷在陶颜宵的脸上，好似刚绽开的娇花。

她的眼神专注，桌案上全是一张又一张得“鬼画符”，当然也有几个字是好看的，全是朱祁玄扶着她的手写的。

“我陶颜宵自愿入府嫁与朱祁玄为妻。”她一笔一划写着，一边低低地念。

“后面呢？”朱祁玄坐落在她的身旁，低头弯腰凝着她。

“我全认下来了。”陶颜宵晃了晃脑袋看向他，指着“卖身契”上的字，一字一顿道，“择良辰吉日完婚。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首到老永不相离。”

“好。”朱祁玄眉眼亦如这琉璃的彩光，不禁握起陶颜宵的手，弯身侧脸靠向她。

“我就知道，大人写得卖身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把戏。”陶颜宵往圈椅后靠了靠，躲开了去，“大人可比小陶陶坏多了。”

朱祁玄只是笑，食指轻抚陶颜宵的脸颊，“这么说来，阿霄是更喜欢入府为奴，还是嫁与我为妻？”

“不理你。”陶颜宵撇过头去。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坏得很！

一旁，西颂捂着嘴笑。这一天下来，她对大人的看法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见朱祁玄不恼不气，弯起的嘴角就从穿上那双鞋开始，便没有下来过。

他握起她的手，缓缓起身，“阿霄，写了一天字，改歇歇了。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去尝尝八仙楼的菜，看看京城的夜景和繁华。”

“也好。我还没有好好逛过这京都城呢。”陶颜宵晃了一下他的手，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这写字不比锄地的活累！”

西颂轻笑出声。

陶颜宵回头看向她，“可不是嘛，你看我背都快抽住了。”

“那是姑娘姿势太标准，太认真啦！”西颂道，目光扫到朱祁玄那里，他那一双深眸全写着担心。

“我叫邱锋来看看。”

“不用不用。”陶颜宵摇头如拨浪鼓，“说起邱先生，还得让大人帮忙问一下，我这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我娘说了，是药三分毒，就算是为了强身健体，也不能一直吃着。”

他摸了摸她的脸，光洁的皮肤丝滑如玉，只剩点点黑斑。

按邱锋的话讲，这药得等到她脸上的黑斑去除干净，才算是完全解毒。

他的语气温和，“阿霄，你中毒了，乖乖吃药，解完毒便可以不吃了。”

陶颜宵错愕，“什么时候中毒了？我怎么没有感觉？是邱先生说的吗？”她望向他，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过往闪现，不甚确定道，“难道是在狱中被下的毒？还是在土匪窝里？”

朱祁玄眼神注视前方，未看她。

难道要告诉她，这是娘胎里带的毒吗？

此毒，非一般医师是看不出来的。无害无伤，只影响人的容貌，非一般人能制，也只有一人能制，天下无二。

而制毒的人，正是天下第一毒师邱锋，也是专为陶碧雪一人研究的特制毒。

若按这般推算，邱锋未下毒，即是阿霄母亲陶碧雪自幼给她下的毒。

斯人已逝，她阿娘为何下毒，已经无从得知，虎毒不食子，或许是不想看到负心人一般的脸，或许是不想因阿霄的貌招来不幸。但无论是哪一种，想必阿霄都不愿意听到这样的事实。

“我知道了。”陶颜宵跳起来，手指着朱祁玄的鼻子道，“莫不是大人不想让我走，才给我下的毒吧？”

他摇摇头，凝向她，“我是那样卑鄙的人吗？”

西颂暗自不禁点头，心道，大人，您是的！

陶颜宵抿了抿唇，看着朱祁玄的表情一脸坦荡，眼神带着不易言说的情绪，是心疼的、宠溺的，是化开的温柔。她便有些红着脸低了低头，人那里满身关心，她这里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若我想留你，必然是光明正大的，让你心甘情愿的。”

哦？是吗？

陶颜宵和西颂默契地对上了眼神，也罢，大人您说啥就是啥吧！

*

冬日的夜，总是在夕阳渲染之时，一下拉下黑幕。

陶颜宵和朱祁玄分开坐两辆马车，到八仙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朱大人，这边请！”八仙楼的老板邓广金早恭候在门口，见朱祁玄从马车上而下，疾步哈腰迎上，“楼上二楼包厢，早为朱大人安排妥当。”

朱祁玄点头，转身看向身后马车上下来的陶颜宵。

陶颜宵面戴面纱，虽和朱祁玄只隔了两丈远，却觉得有千万条沟壑。

他为何要分开坐两辆马车？为何出了府，那种生分、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在避嫌？

她的心落到了谷底。

拉扯的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