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
我们也少不得分辩几句。若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们自然不敢抵赖,可茜草姑娘既知道了,为何当时不发作,偏要等到现在?茜草姑娘是贴身伺候姑娘,姑娘自然偏信她多些。我们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平日里只听她们的差遣,若说有错,难道她们就没个不查不管之错吗?”
此话不可谓没有道理。
凭什么你茜草说什么就是什么呢?凭是姑娘让你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既然犯了这么多错,为什么当场抓获,总归是犯错的人没理?且是你和苏木统领着院子上下,你难道没有失察之错吗?
静思也颇为赞同地道:“吴妈妈到底是年纪长些,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我年纪小,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茜草姐姐记的不可信,拿不出证据来,全是污蔑大家的;苏木姐姐管理惜芳阁不尽心,竟是处处疏漏,俩人一起欺上瞒下,我竟是被她们蒙蔽了。吴妈妈可要好好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虽然茜草姐姐和苏木姐姐是母亲给我使唤的,可要是她们有什么不好,我们一同去找到母亲,分说个明白,她们如此辜负母亲的嘱托,想必母亲也不会包庇她们,给吴妈妈一个清白,如何?”
“姑娘说笑了,大过年的,我们哪里敢扰了太太的清静?”吴婆子哪敢去见二太太,退一步道,“姑娘若是觉得我们伺候得不好,只管罚便是,何苦搞这么一出?现在本就是年关,从未听说过有谁要打骂下人的,阮家这么多年都没出过这种事。可姑娘毕竟是姑娘,要想在这个时候罚了谁,我们也不敢说什么的。为了新年的喜气,宁可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我们是从姑娘进府患病就伺候的,这几月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此番功过相抵,今晚确实也是我们的不是,这过年的赏我们也没脸要,只求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这一遭吧。”
吴婆子是比王婆子机灵,眼下这些话,却是以退为进。阮家多以宽仁待下,眼下年关当头,四姑娘你要是闹出来是收不了场的。大不了她们不要这赏,大家一笔揭过,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静思淡然反问道。
吴婆子心头一跳,如坠冰窖一般,血都一下子冷了。
不说茜草说的本就是确凿无疑的事情,她们要是没干过,早就闹开了。她和王婆子,平时顶嘴可厉害了,可王婆子一听到这些事情,连声都不敢吱一下;她也只敢在白纸黑字随意记录以及什么阮家、年关上面做文章找空子。
平时再怎么对四姑娘品头论足,真到了这人面前,和赵家庄的陈婶子也没什么差别。天然的地位带来的鸿沟,此刻就横亘在她们中间,她们哪敢说什么?
四姑娘再怎么不得恩宠,收拾几个丫鬟婆子算什么?别傻了,四姑娘怎么样都是四姑娘,是二太太名义上的庶出女儿,也是二太太说要教养的,尽管现在没有主动插手管理惜芳阁的事情,可四姑娘要是不依不饶,闹到二太太面前,难道二太太会站在她们这边吗?
不会的。
她们最好是祈祷四姑娘刚刚只是随便说一两句,不是真的想过去见二太太。不然自己不能在后院伺候事小,若是连累全家,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惜芳阁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的风雪声与屋内的火盆噼啪。
铃铛的小姐妹只是刚刚进府的小丫鬟,虽不懂人情世故,却也直觉此刻什么话都不该说,恼恨自己为什么要犯这些错,眼下这局面真是如坐针毡。
铃铛虽好些,却也担心自己受人牵连,四姑娘要是连坐的话,大家都跑不了。
苏木这个时候就起到了一个缓和气氛的作用,道:“姑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姑娘不妨信她们一回,给她们一次机会。”
吴婆子发誓,这是她听到苏木的话语最动听的一回。往常只知道苏木常在院子里管事,到处挑刺找活,今日却肯为她们说上话,不承想她竟是这么个好人。
“王妈妈连守夜都做不到,吴妈妈刚刚都还在玩忽职守,这叫我如何相信?饶了这遭之后呢?连日后都承诺不了,静思是不敢信的。”
“日后我们一定尽心竭力,保证再无玩忽职守之事,谨听姑娘吩咐。”王婆子赶紧补充道,“茜草姑娘和苏木姑娘说什么,咱们就干什么,若是再犯,姑娘只管撵了我们出去,我绝不敢狡辩一句。”
花婆子就是个莳花弄草的,见风使舵,倒比别人更快几分,也忙着附和道:“姑娘,是我们的不是,伺候姑娘不够尽心尽力,打量着姑娘年纪轻脸皮薄,于是猪油蒙了心,就想着躲懒、要着轻快,自以为这些小错儿没被发现,没想到逃不过姑娘的法眼。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姑娘要打要骂,只管吩咐,绝无半点怨言。日后四时节令,务必为姑娘理好这院中花草树木,让姑娘赏得舒心惬意,若有差池,姑娘只管扣下我的月例银子,以儆效尤。”
吴婆子深恨这俩人抢先表忠心,先前嘴巴闭得紧,现在见着形势好转,却一个比一个利索,此刻却只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