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

于是一串丫鬟婆子们端着水盆帕子等物过来，却是要先净手。

这是一道漫长的工序，先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里让手慢慢放松，浸透了。知云又拿起桂花胰子细细涂抹，再颇有技巧地揉搓着，不放过任何一处。

荷华只觉得手上筋骨软化、手心酥痒，自己的手好像还比知云的粗糙些……

换水洗掉胰子，才用巾子轻轻擦干，涂上润肌拂手香。

又一串丫鬟们奉上果子糕点等，知云一边捧了放在炕桌上，一边报着名字，从白玉糕报到玫瑰酥、又从秋月梨到榛子仁，细心地介绍着。

荷华无暇多顾，比白糕更加甜蜜芬芳的气息，已让她胃里绞出酸水，透露出迫不及待的渴望，口水不自觉地分泌。

直到炕桌上琳琅满目挤挤挨挨地摆满了，四下里人都出去了，荷华这才小心翼翼地挑选着。

先择了一块最为普通的白色方糕，这便是白玉糕了，果然通体洁白似玉，口感软糯香甜。

她是故意的，就在几个时辰前，赵小月还用一块白糕羞辱她，而今她却坐在阮府里，尝着更加精致的糕点。

然而这种优越感却转瞬即逝，那种挨不着地的感觉又席卷而来，荷华晃了晃自己挨不着地的短腿。前前后后落差太多，做梦般的虚幻感无法消散，背后如云般的锦绣堆绮，让她更加感受不到真实。

这一切，不过是阮家的马车到没到来的区别。

假如阮家的马车永远不来接她呢？

要知道这六年，阮家的管事也曾来往于两地之间，却没见她与楚姨娘一面，更别说就此回府了。

如果永远不来，她是不是就会因为饥寒，连这个冬天也熬不过去呢？

这样的假设令她心中寒意顿起、血液凝固，万一眼前就是假的呢？她其实还在做梦？

荷华偷偷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还好，是痛的。母亲说过，只要有痛感，就不是在做梦，就是真真切切的。

又喝了几口茶水，择了几样小食，知云才从外面进来，对她道“今日武安侯那里有女眷来看望老太太，必是要留饭奉陪的，太太自然要待客，过会儿就在这里用午饭。姑娘可有哪样喜欢的糕点？日后只管吩咐厨房，让他们给姑娘做。”

荷华不免松了口气，说起要见太太，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若能迟些却更好，因此答道：“这白玉糕就很好。”

知云怀念道：“我记得当年楚姨娘也是极爱吃这种江南糕点，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口味。姑娘既喜欢，让他们常备着就是。”

原来娘亲也喜欢吗？荷华心中窃喜，在这个陌生的阮府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生活、陌生的丫鬟，还要去见陌生的太太，此刻却找到了一点熟悉的联系，这个地方曾经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白玉糕也是母亲从前爱吃的糕点。

还会有更多娘亲生活过的痕迹吗？荷华有些期待。

这种期待直到用过午膳完毕，那边有人说太太回来了，才被一种更加紧张的心情替代。

在楚姨娘的描述里，太太是世家名门闺秀的完美象征，出生于河内晏氏，名为晏明池。容貌、气质、品德、处事等无一不好。刚嫁入府做了阮家二太太，就颇得全家上下喜欢，现在只管着二房里的事，有个亲生儿子二少爷阮源。

楚姨娘说起她时，语气带着怀念尊敬，却仿佛低到了尘埃里，仰望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主母。

荷华此刻也仰望着她，虽然多半是因为身高的缘故。

太太晏氏今日着海棠红绣立领斜襟长衫，配藏青色织金马面裙，梳牡丹髻，饰以烧蓝点翠飞鹤头面，杏眼桃腮，眉如初柳，唇角含笑却自有一番气度威严。

甫一见荷华，不待行礼，便搂她入怀，语带哽咽道：“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你姨娘就这么去了……想她当年在我身边伺候时，体贴细心又善绣，凡事再周到不过了，谁料这时疫无情，竟夺了她性命……”

这个怀抱温暖而亲切，荷华也被引起了失母之痛，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晏氏眼圈也红了，用手帕轻轻拭泪。

二人对哭半晌方止，知云知月分别伺候了二人净面，再继续见面叙情。

晏氏平复情绪冷静下来，开始问起荷华和楚姨娘在庄子上的生活。

荷华都一一答了。

可越听，晏氏的脸色就越发阴沉严肃，她冷声道：“知云！你今日去接四姑娘，可见了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刁奴！”

知云在旁恭肃垂首而立，静候吩咐，听得晏氏问话，忙走上前答道：“回太太的话，我刚到赵家庄时，随那赵庄头去了楚姨娘暂住的赵山家。那赵山家在我面前恭恭敬敬，说不敢慢待四姑娘。幸好我及时赶到了，不然他家的小女儿可就要一巴掌打在四姑娘脸上了！刁蛮可恶至极，不仅如此，钱管事细细查问了那家人并赵庄头，还查出了咱们府上的蛀虫呢。”

钱管事于是马上被召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在这里候着，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