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申时一刻。风竹峰下。
守林人坐在隐于层峦叠翠中的石亭中,落下第一子。
他抬头,望向山脚下那岩彩缤纷的无名坊下,一袭白衣的受邀之人似乎也望着他。
棋局中,他为先手,晶莹玉润的白子首当其冲,无形的波澜冲荡着经纬线。风摇叶响,山脚下,盛宁猛然抬头感受到了一股深厚的内力随风扑来。
盛宁侧身,袖袍下甩出黑金铁链,两力相撞,打碎了一旁的树叶。
“这便是风璇山庄的待客之道?”冷嘲声没有得到回应,林动风闹,逐渐归于幽静。
盛宁确保再无异动后,沿着旁边木质的山道向上而行。
守林人伸手拿起对面的黑子,面露惊喜之色。
庄主吩咐过他,这人是山庄贵客,切不可肆意妄为。
于是他落下第二子,山中大雾四起,周遭的景色在一瞬间变得叠翠柳金。
盛宁率先捂住口鼻,屏气凝神。发现雾障中并无毒气,于是向着山间大喊:“弈虽小术,但若落子无争,我便强行破了你这装神弄鬼的障眼法!”说着,盛宁的右手间燃起了一团火,火焰周围旋转着层层金箍,欲扬破阵。
“贵客莫急,”不知从哪座山上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听音推测此人在五十岁上下,“强争者满盘皆输,善弈而少争者方定乾坤。你当真要争?”
“送上门的赌局,不争等死吗?”盛宁又一次嘲讽道,而这一次,那守林人却笑:“既如此,那便赌一个字:真。”
尾音在山间回响,她只默默收起手中的火球。谈话间,山雾流动,万象隐形。
主峰有一处静室里,冯氏父子对坐棋盘,棋局与山下无异。
冯明彰执白子,操控山中机关暗器;冯宴哲执黑子,对应盛宁的一举一动。
这副棋表面古朴,但唯有落子时会散发黑白两气,落子如下令,棋格囊丘壑,牵动着山中的所有机关。
“父亲,为何要大费周章,竟用生死棋来对付她。”
“幼鸟长成,你认为,它会去哪里?”
“自然是广阔天地,任性飞翔。”
“鹰击长空,虎啸山林,确实如此。可这只幼鸟,曾巢倾卵覆,九死一生,又该当如何?”
这次冯宴哲沉默了,他意识到父亲言外之意,垂眸看向棋盘时,黑白两子已过两招。
山雾不盛不散,虚虚实实地飘荡着。她摸着石壁而行,绕山转弯,看到路的尽头有一座飞流瀑布。
她负手站在瀑布边的岩石之上,听到雷声般的水流声敲打着心跳。四周无路,飞白的流水坠入她脚下的小河,溅起的水星滴落在她的脸上。
竟是滚烫的。
但她站瀑布旁感受不到一丝热意。于是她甩出铁链往河面击打,击起的水花向她所在之处飞扬而来。伸手试探,水有余温,温度却更舒适一些。
若是路在瀑布后,那越往里走,水温就会越高。
幻象奇景,皆有可能。盛宁起跳,握链的手狠狠地将所立之石劈开。随后她扬起铁链向水幕劈去。
劈开了!
盛宁正要往里钻,想以最快的速度来减少水温的伤害,却不料被劈开的水痕在她眼前愈合。她没有进去,重力却让她急速下坠。
眼瞧着要掉进水里,她将铁链向岸边挥去,铁链的另一头钉在岩壁上,这样便可荡回地面。
如此试了两次,无果。
而最后一次,她尝试着附上符纸又向瀑布劈去,耀眼的金光刺痛了双眼。
这不是符纸的光!
反应过来的那一瞬,瀑布里传来轰声,地动山摇,水花四溅。身前的水幕竟如布一般凸了出来,一个佛头赫然出现。额心处迸发出一道红光向她击来,佛头开始振动,波频引起阵阵头痛。盛宁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径直跌落。
恍惚间她觉得这个佛头有些眼熟。
是她听说康国使臣入京会带上的那尊笑口坐莲弥勒佛,并亲自前往领事堂求了一道削弱封印的咒,用自己的鲜血为引,附在了刚入京的佛像上。
是她毛遂自荐入宫驱鬼,四方的殿上,弥勒佛的模样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金城到京的信中,盛二将她骂得狗血淋头,最后笔墨凌乱着嘱咐她:莫要擅自作主。
可京城形势变幻莫测,即使盛二做好了做周全的安排,也难免有意料之外。
比如她吃下的毒药。
当时她没有一丝犹豫,可每月初十的夜晚,毒发得猛烈,她的头痛阵阵来袭,她的心仿佛有千万只蚂蚁撕咬。
那是她自家破以来,自改头换面以来,经历的第三次难眠的痛苦之夜。家破之殇,她在老佣人的保护下逃过了屠族的士兵,用下人的尸体瞒天过海。随后她滞留在章州三年,躲在被抄封的方府后院的枯井中,随着难民涂花了脸在街上乞讨。后来被善渊大师的人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