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心脏（八）

骨的寒冷正在逼迫她扔掉手中的枪。

心脏忽然扩张了一下，鲜红色的黏膜好像一个气球，被撑得发白，黏膜里出现一个人的脸。

是苗小鹿的脸。

她看到苗小鹿的双眼一片漆黑，脸上的表情阴冷又决绝，她跪在那里说：“我许愿让欺负过我的人全部去死，我要她们从教学楼的天台跳下去，要她们当场死去，没有一点活命的机会。”

那张脸转瞬即逝，黏膜上又出现一张左檀没有见过的脸，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的脸，他和苗小鹿一样，双眼被黑色覆盖，他缓缓说：“我许愿让那个打我的学生在宿舍里上吊自杀，我要他死前感受到脖子被掐着时窒息的痛苦，我要他的脖子被勒断。”

无数张陌生的脸不断变幻，少男少女，诉说着相似却又不同的愿望。

“我要他们去死。”

“我要他们体验我当时的痛苦。”

“我要欺辱我的人全部受到惩罚。”

“都死吧，全都该死。”

无数张脸一一闪过，最后停在了一张稚嫩青涩的女孩的脸上，她右边的脸高高肿起，嘴角带着淤青，失魂落魄地望着前方。

黏膜像是一张幕布，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女孩只穿着短袖校服坐在地上，双眼无神，那身校服不是六中现在的服制，看上去有点老旧，她的周身都是堆积起来的桌椅——仓库的规制倒是始终没有改变过。

另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走到她的面前，她居高临下望着女孩，伸手勾起她的下颔。

“打得我手都酸了，”女孩端详着她脸上的红肿，像是在欣赏自己制作的艺术品，她轻笑着说，“怎么样，知道错了吗？”

她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眼珠迟钝地转了转，看向女孩。

女孩挑了挑眉，说：“都跟你说过了，不准跟他讲话，不然我会好好教训你的。”

她喉咙轻滚，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有……是他问我借笔记看的。”

女孩轻蔑地冷哼：“他问你借你就借啊，你不会拒绝啊？”说着，她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打完后，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令人恼怒的事，嘴角紧绷，又扇了她一掌，愤愤道：“学习好了不起啊？！勾搭别人喜欢的男生，贱不贱啊你！”

她被打得头昏脑胀，脸颊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了，只觉得麻，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她低声呢喃：“我没有勾……他……”

她连这个词都说不出来，这是一个侮辱性极强的词，而对方却轻而易举扣在她的身上。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划过肿胀的脸颊，冰凉的湿意让她感觉到些许舒适，于是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女孩垂眸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蕴满了愤怒和憎恶，几乎要在她身上扎出窟窿来。片刻后，女孩忽然俯下身，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砸在墙上。

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沾在了衣服上，落在地上变成血点。

女孩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把裁纸刀，生锈的刀片贴上她的脸。

“你也不是很漂亮嘛，这张脸划伤的话，也不会影响什么，毕竟你只是靠成绩吸引别人，又不是靠脸嘛。”女孩语气轻快地说，她的声音清脆甜美，说出的话却饱含着血腥气，令人不寒而栗。

“不要……不要……”她奄奄一息，吐出破碎的话语。

不必谈尊严，不必谈平等，她只要最基本的生存，在这里有一席之地而已。

刀刃抵在红肿的皮肤上，她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往下压，脸被划伤的恐惧令她挣扎起来，她终于崩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理他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弱者的求饶终于让女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把裁纸刀扔到桌子上，得意洋洋地说：“这还差不多，记住你说的话哦，要是再被我看到一次，我一定会划烂你的脸。”

女孩迈着愉快的脚步离开了，只留下她在空旷的仓库里。

脚步声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她才慢慢地蜷缩起双腿，手臂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肩。脸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感，那种痛从皮肤表面渗透进血液，随着血液的流动汇聚向她的心脏。

她感觉到窒息，心脏像被一只手紧攥着，所有的情绪都压缩在那一颗小小的心脏里。

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对那个女孩喜欢的男孩没有任何兴趣，为什么会遭受这些？只不过是说一句话，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笑容，她就被贴上耻辱的标签。

为什么是她……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瘦弱的肩膀凸起，随着啜泣而抽搐着。一开始是压抑的低泣，后来变成了嘶哑的哭喊，尘封的仓库里，满地都是她被践踏的自尊。

好痛苦，活着怎么会这么痛苦。她觉得心脏像是缺失了一块，那是以后数十年再怎么修补都不可能补充完整的一块，以后还会怎样呢，她不知道，她对未来所有的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