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百花（一）

好容易到了梳儿岭地界，眼看四下村民喜上眉梢，四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的模样，真有几分赶集聚会的气氛。张月怜瞪大了双眼，似是要将这新鲜事物尽收眼底，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瑶山壮水的花红柳绿：“果然是赶上了，这达努盛日我们没错过！”也顾不得四下人的反应，张月怜透着车窗看去，还不过瘾，一到城内便跳下了车。只是月怜一行人的衣着打扮，与当地村人实在太过迥异，不由得引来他人注目与致意。

一位笑意盈盈的当地女子头戴倒梯形布冠，身着一套黑蓝相间绣着红边的衣裙，满手满臂挂着各色花朵串成的花环，从市集向月怜一行人走来，也不问来访何人，只是将手中花环挂上了各人脖颈，好像完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仪式，并不多需解释。这里的男子头戴布冠，腰缠红带，上面或是配刀，或是佩剑，好不威武，像是宣称这里是属于自己的领地，而身边的人也是自己至亲至信的亲人。月怜看了看静晗和自己，穿的还是月余前离宫仓促带的几套宫装，尤其是内侍宫服本是素白透着青绿的浅淡颜色，在这一群喜庆节气的衬托下愈发显眼。“我们要找的人，要找我们的人，只怕眼下已经分明了。”静晗自嘲道，“实在太过招摇。先前一个黑衣人不够，即刻只怕要来一群。“

”一群正好，把我这蠢嘴笨舌的掳走，给你换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最好呢，比我漂亮十倍，也不枉你陪我走这一遭，如何？“张月怜自顾自拨弄着花环，紧紧串联的橘色花苞鼓鼓囊囊，自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也不知是何方名株。莫静晗项上的倒是中规中矩的百日菊，红紫相间地排列串起，相称得他一身素净显得格外喜气。

“花无百日红，你在我身边还没到千日，如何就论起好坏长短来呢？掳走你，不如直接掳走我一起算了，不然谁陪你整日斗嘴扯皮？”莫静晗顺口答了，偏头看向张月怜，只见她正在四下观察，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城中客栈的招牌。

”到了到了，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去这当地的平乐县衙，问问消息，毕竟带出来的文碟啊，邹承忆的旨意啊，都写的是我的名号嘛。“张月怜狡黠地眨了眨眼，将花环整了整，拿手掌侧挡了口型，对莫静晗道：”只有一件事，还烦请将当地人的衣服准备几身，方便我们一会儿微服四处打听……”

莫静晗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得随了她：“好好好，千万件我都应了。这带刀大哥还，是同你一道才好。你一个人去，我放不下心。“

张月怜闻言，只得邀了带刀侍从一路前去，留静晗挽着那咬碎的大半截衣袖，去客栈安顿行装。约莫向西北方向走了两三刻钟，方见平乐县府衙的门户。上前叩门三声，书僮出来应门，将门开了个缝：”请问何事，若非要事，还是请三天之后再来，近期我家老爷为主持达努盛日诸事繁忙，只怕一时半会儿照应不来。”

“我等从新都而来，特来贵县寻访仙去的贺泽沛本家，不知是否可指路一二？“张月怜将文碟递给书僮细看，书僮对照着打量了张月怜一番，将门打开，引张月怜和带刀侍卫进了县衙，请他们二人在院中暂候，自己小跑步去了后堂。

说话间，平乐县丞随着书僮走了出来，向张月怜深礼道：“不知贵人来此，久候冒犯，还请恕罪。这位贺泽沛若真是本县地界生人，且是本县选送去了新都，那县内定有文书记载，要想找寻本家原该是轻而易举。只是根据贵人的描述，在下方才从书库取了录册，并未查到贺泽沛的相关信息。想来新都的消息必不会有误，否则要贵人千里迢迢到此却扑空，岂不是在下的罪过？“平乐县丞说着，擦了擦额角的汗。

张月怜接过了他手中的录册，顺手翻阅一番，只见初始的年限不过数年之前，在此以往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录，好像平白抹去一般。那平乐县丞颤颤巍巍，也不像能问出什么的模样，只知道哓哓致歉。无奈道谢，张月怜和带刀侍卫一路慢慢踱步回了客栈，为此行一无所获略感失落。怎么会这样？贺泽沛诞下硕果仅存的静晗，该是全县上下欢天喜地的大事喜事，纵使人丁再过稀疏，见她被封赏，也会凑个远亲来沾喜气。可如今不仅县志上毫无记载，当地也是推脱不言，这实在是张月怜大大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