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二)
寻远无意圈点,将面前的奏碟悉数退回,只留下范奉秭亲笔提起的那一份。
“阳新范氏举荐的人,纵是给范奉秭一个颜面也好,其余的都发回原籍。”寻远吩咐身边内侍,见范奉秭仍在熟睡,方要推帘入殿又悄声退回,别往他处而去。
这样束手束脚的日子,难道不是自相渴求的吗?寻远哑然失笑。自己的父亲和叔伯因边陲乱战,弟兄反目,人后又如何与今日的自己有多少差异?朱笔千陲,玉龙百里,看似平静的生活中何处不是杀机。正因为如此,选定自己信任喜欢的人,减少烦恼的丛生,限制知情的人数,才是宫闱秘事保守天机的关键。范奉秭是见过自己打小玩闹委屈的人啊。她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值得自己如此相信呢?
从丰泉宫一路往回走,本是毫无目的。可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躲开所有人去。寻远不想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不想过问任何人的悲喜。
今日的回廊上,坐着的只有锦衣裹就,瘦弱苍白的自己罢了。何曾未想过微服出游,效仿太祖成祖,于民于社,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心智。然而事成今日,泱泱社稷,不出错就已经是万幸,又如何经得起风雨和大刀阔斧的改替?
这种被动的从容,恬静的无能,寻远只能躲避在修道和缅怀后的种种沉思之后,像是藏在厚厚帘幕下孩童时期的自己,眼望着双悬日月,耳闻着夺宫巨变,丝毫不知自己的命运从此受了裹胁。
或许前世今生,还有更适合自己的事业。寻远苦笑,所谓事业,常人得选,自己似乎从没有选择的权力。就如同今日呈上参与遴选的奏碟,上报数十人,不过是两相凑数的体现,何谈你情我愿。
我愿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我宁可身不在琼楼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