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半大孩子吃死爹
眼看腊月将至,天愈发冷起来。饭桌当中摆着一瓮热腾腾的枸杞羊羔羹。澄信父子三人围桌对坐,一顿饭吃得安静。
瑗珂慢慢边吃,抬眼瞧着对过。公爹用得极慢,每每举箸,多半是为潇池添菜。再瞧自己的小官人,吃相恁是斯文,却已添了两回饭,方才又将公爹夹的熏鱼几口吞下肚去,眼仍瞅那碗羊羔羹。
自打秋天嫁来,小郎君一天一个样,如今已高出自己一头,却仍在长。他一顿能用三四碗饭,吃得这样多,却愈发瘦瘦长长的,一些儿不见发福。
瑗珂再用不下了,搁下碗筷,同澄信一边一个,笑着瞧潇池吃。一会儿,潇池仿佛察觉,停下手微红了脸,低声道:“潇池忒磨蹭了……”
瑗珂连忙安慰:“没有的事,这年纪正该多吃些,长身子呢。”
潇池听得更低下头去。“这年纪”。爹爹自然是大人,姐姐亦早过了这样年齿,只有自己还这样小、这样贪吃。
瑗珂见他停箸自悔失言,正不知如何劝慰,澄信瞧出来,笑为潇池再添一盏汤羹,“你如何去同女子比较,你姐姐便是一样年纪,又如何吃得过你?吾家皆是这样过来的,为父当日只比你更贪食。吃罢。”说着又朝潇池一笑。
瑗珂正是自责,听公爹这样说,连忙附和:“是啊是啊!都是打这样过来的!”
澄信听得一怔,她如何晓得自己少时光景?不免抬头将媳妇一瞧。瑗珂被瞧得发一回怔,一会儿回过味,脸上唰地红了,低头没了话。
澄信倒不追究,敛袖瞧着窗外。瑗珂尴尬一阵,搜肠刮肚地想些话来岔:“我记着夫君还有一位哥哥罢?怎的这些时候过去,总也不见?”
潇池才呷着汤,听得一口喷出来,红着脸连忙去擦。澄信瞥潇池一眼,向瑗珂笑道:“能见着的。那孩子今岁秋闱,往南都去了。他说从未细游过金陵,正巧他三伯在那边有处宅子,这回便多住些光景。”
“那……嫂嫂……奴也不曾一见……”瑗珂试探着问。
澄信一笑,“昭江不曾婚娶。
瑗珂倒有些吃惊,胡乱点一点头。
她原晓得自己当初是定与这位“哥哥”的。后来不知出了甚么岔子,才匆匆改作潇池。瑗珂私心揣度,要么此人素行不良,同谁私通款曲甚至于珠胎暗结,才做不得亲事。若是如此,自己大约就该有位嫂嫂,或那房里至少该有位“如夫人”。如今听公爹意思,竟全无此事。
要么便是此人自身有些甚么不妥,或是身有残疾、或是心智不开,可如今既已中了举人,何来残疾?
瑗珂愈发猜不透了。想来若非这父子二人肯直言相告,此事自己是不得知道的了。边想,不免打眼将这父子二人一扫。澄信正低头含笑,背后莫名一阵汗毛倒竖,潇池更是直截一个寒颤,惶惶瞧向父亲。
澄信自敛一回心神,向瑗珂笑道:“说到秋闱,前日吾查点潇池功课,倒见极有长进。听说近来媳妇时常提点潇池课业,可见极有成效,倒是鄙人做父亲的要感激媳妇。”
瑗珂连忙起身福了,道句“不敢。”
“夫君天赋极高的,一点就透,倒是奴多此一举。”
澄信笑着摇头,叹道:“哪里,原先先生教着,也不见这样明白。我稍问过几句,媳妇学问清通简要,往往一语中的,大半塾师是不及的。”
瑗珂听得脸红,低头绞着帕子没了言语。澄信不料她会羞赧,亦不好再说了。
一会儿,瑗珂低声道:“凭夫君学问,想来明年府试是不妨的。再两年,便可秋闱了。”
澄信一怔,半晌没言语,末了淡淡一笑,道:“慢慢来罢,不急在一时。”再便不说话了。
潇池终于停箸,下人收了杯盏离去,澄信淡淡又絮几句家常,眼看天晚,几人便散了。
小夫妻终于回屋,瑗珂眼见得便有些撑不住,一路手扶柜格、床架转过帘帐用了净桶。好一阵,瑗珂出来,仍是扶着架床栏杆,稍白着脸色向潇池道:“我有些乏了,今晚想早些歇着。你随意罢,只莫太吵就是。”
潇池听得赶忙上前问着瑗珂:“姐姐身上不自在么?怎么了?小池去请大夫!”
瑗珂连忙拦着,“好好的又没病,请什么大夫?安静些罢!我就是身上略有些懒,歇歇就好了。你看书去罢。”说着便笑推潇池,潇池一面往次间去,仍是不放心,连问姐姐要什么。瑗珂见他这样,想了一想,道:“你去倒碗热茶来,若有红枣便放两颗,旁的不用甚么了。”
潇池听说连忙去弄,瑗珂自转过屏风卸了衣裳将自己裹在床上。一会儿,潇池捧来泡了枣子的热茶,瑗珂接过,拿眼往边上瞅瞅。潇池以为教他坐,他便往床边坐了,紧盯着瑗珂。瑗珂却又往边上瞅瞅,潇池回头一瞧,原来瞧的自己衾枕。他一面红了脸,却低了头,乖乖抱着衾枕去了。
瑗珂心中甚不过意,追着说句“多谢你的茶”,潇池摇摇头,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