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玄铁做的长.枪搭在女子肩侧,一如她的语气般随意。但不知为何沈黎明却听得心惊,连忙将绣样小心翼翼交给她。
“将军,实在抱歉,今日让您见笑了。”沈黎明陪着笑,让众人陆陆续续散了。
沈秋被她唤过来,脸上仍旧是没有一点血色。
“将军,我失礼了……”沈秋淡白色的唇才吐出几个字,却已经带上了哭腔,“等我手上伤好,我定要重新绣一幅船舞图送给将军的。”
莫云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径直与沈黎明道了别,转而看向月生时却叹了口气。
她似乎为了一个小乞丐而忘了自己来百人宴的初衷。
长亭尽头,各个路口,皆是村里人离去的背影,哪里能分辨出是不是自己记忆中少席玉的模样。
这恐怕是这些年里,她犯的最大失误。
女子握住枪柄,在空中虚晃出几道长风,然后把厌魂枪背在身后,朝红泥走过去。
今早京中传来密信,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她便将马车和绿蚁留下,独自骑着红泥回来。
月生亦步亦趋地跟在莫云身后,甚至连脚步声都小到听不见。
女子翻身上马,高挑的身子遮住落日的余晖,反而让少年的脸愈发灰暗。
“上来。”
莫云突然开口,随后微倾身,朝他伸出手。
修长而略有薄茧的手穿破两人间阴暗的缝隙,被照成几近透明的亮色。
月生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下一瞬间,女子的手指收紧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再稍许带了些力,便让他整个人悬空离地,一跃跨坐在她身前。
月生是第一次坐在马背上,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马儿那么高。
他有些紧张,本能扯住红泥脖子上的鬃毛,惹得它烦躁地昂着头重重吐了口气。
莫云:“放松。”
话音落下后,不知是不是月生的错觉,他感受到女子的身体好像向前离得更近了些,自己的后背好似靠住一堵坚实的墙,顿时让内心的不安全和空虚感被填满。
少年缓缓放开紧绷的手指,任由自己的身体放软,和她之间密不透风。
他们真的贴得好紧。
甚至隔着衣料也能描摹出她的身体轮廓,以及柔软的狐毛被压弯的形状。
紧接着莫云的双手从后面穿过他的两边侧腰,抓住缰绳的同时扣紧他的腰腹。
“驾!”
女子轻而短促地下达了指令,红泥立时仰天嘶鸣一声后收起戾气,扬起马蹄便向前奔去。
随着马蹄抬起又落下,女子的气息不断萦绕在耳后,两人的身体也跟着轻微碰撞。
因为莫云扣着他,所以月生并不觉得颠簸,可初春白天虽暖和,夜间的风却料峭,绝对的速度之下,凌厉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和眼睛,和背后的温热恰好相反。
这是将军的温度。
将军用实实在在的,不容质疑的肉.身包裹着他,让他的欺骗和遮掩无处遁形。
月生忽然意识到,他的将军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真相。
他根本不知道回到小院后该如何面对将军。
寒风吹湿了少年的眼眶,他泣不成声,只能怔愣地看着前方,看着飞速变换的景色,希望回家的路可以长一点,再慢一点。
“吁——”
莫云拉紧缰绳,红泥的马蹄戛然而止,熟悉的院门映入眼帘。
她扶住马鞍先下了马,又两手握住月生的腰将他从马背上放下,然后独自走进了院内。
这也是第一次,月生一个人被丢在门口。
少年擦了擦眼角没干的水汽,愣在原地有一刻之久,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走向莫云的屋子。
“吱呀——”
他推开门,看见将军正端坐在桌旁,左手执枪,右手拿着今日收到的白兰绣样仔仔细细地擦着枪杆。
女子下巴微收,目光始终落在厌魂枪上,眼神晦暗不明,好似连月生进来都不曾察觉似的,并没有丝毫抬头的迹象,而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月生在门口站了许久,莫云也擦拭了许久。
谁都没有开口。
下一秒,少年的脑海中却嗡的一声响,后背僵得笔直,浑身犹如钟震一般开始战栗。
进门之前他想象过很多画面。
或许将军会骂他,打他,会唾弃他,可他独独没想到将军会这样无视自己,一言不发。
这种毫不在意和无视比马背上的寒风还要冷,从他皮肤的孔隙之中钻入,刺入骨头,犹如附骨之疽,让疼痛从心脏之处往外蔓延。
将军这是不要他了吗?
少年的眼眶忽然红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上半身垂下去,任凭些许散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