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开吹落任东风
忽然间,大堂里的灯灭了个干净,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听见或近或远传来的议论声,临华心里一紧,却发现中央的水台幽然亮起一片红光,随即台子上出现了个身着红裳的女子,默然在台中伸臂,转腰,蹁跹起舞。
水台外侧有乐师为她抚琴,韵律轻快柔靡,但那女子的舞姿却是不疾不徐的,一步一步,像是与琴音相和,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朱红的舞裙在台上蹁跹飞扬,仿若一朵绽放的牡丹,艳丽动人,又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高傲。
饶是临华这等从来品味不来歌舞的人也不禁为之驻足,出神的凝望着舞台的身影。
琴弦落下最后一个音,跳舞的倩影也定格在昂首弯腰的动作,临华痴然的望着,发现她的指尖捏成优雅的姿态,晶莹的指甲在水晶灯下一片片如玉般温润。等到大堂的灯烛全部亮起,台中的女子已经悄然离开了,回过神来不由一怔。
原来这就是挽流芳,难怪哥哥如此喜爱此处,流连忘返。
她听见堂中的客人议论起舞姬的种种,才得知那舞姬的花名叫做裳容,位列十二花姬之首。临华隐约记得,挽流芳和寻常的秦楼楚馆不同,因客人都是帝都的达官显贵王侯公子,此间的不少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才貌双全,各自都有拿手的技艺。其中有三十六人是叫得上名号的,这三十六人之中按照名字划分名目,就有十二名所谓的花中仙姝。
想必那就是以舞著称的牡丹仙子裳容了,颇有几分清冷高贵,倒令临华不由想要见见其他人了。
楼中的环境既暗且明,临华缓步上楼,接着折扇扇面挡去刺目的灯光也遮掩半边脸庞,行至拐角处忽见黑暗中走出一个衣着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女子,那女子年约三旬,发髻梳至而后,只插着一支朴素的玉笄。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质料还不错,只是颜色暗沉无光,和其容貌一般并不起眼。
可是临华却不认为她会是一般人,莫名的她联想到了墨翎,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副相貌,在人群中并不惹眼。平凡的人出现在不凡的地点,就是最大的矛盾。
临华惊疑不定的望着她,忽然暗自懊恼穆丰白交待的事情并没给她形容朴娘是个怎样的人,看起来对方像是几分主事的样子,临华便问道:“敢问这位姐姐……朴娘可在此处?”
她今年十八岁,比对面的女子至少要小了一轮,但看对方似乎也不是人妇,只好姑且如此称呼。
“我就是朴娘。”那女子冷淡的说道,不知是容貌泯然众人,就连声音也低哑普通。朴娘开门见山问:“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临华眼睛微微一睁,心想人如其名,也算意料之中。她将穆丰白交给自己的信件递了过去,那信封普普通通,纸面都没个落款,朴娘却像是在上面看见了什么东西一般,颔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吧。”
朴娘带着临华进了一处僻静的房间。她打开了穆丰白留下的信件,内容像是很长,交代了许多事情一般,朴娘看了许久,随后冲临华跪下行礼道:“重华山弟子拜见圣主。”
她的声音低哑沉着,丝毫没有属于女子的柔婉,充满了冷静谨慎的意味,临华一惊,急忙扶她起来,蹙眉问道:“舅舅不过是让我联系你罢了,我何时成了什么圣主了?”
朴娘站起身,见她脸上确实是一片懵懂天真的样子,想来主上并未告知她更多的情况,便道:“圣主……郡主是否读过前人所载的《南王离瑧传》?”
临华错愕了一下,理所当然的应是,她最是推崇南王离瑧,此书几乎从开蒙时就试着读了,一直看到现在,爱不释手,相关记载几乎信手拈来。
朴娘道:“既然郡主熟读此书,应该知道南离瑧还有个妹妹,名叫灵毓,就是南国的第一位女王。昔日南离瑧应大祭司要求初出重华山时,最先是在江湖中出了名,将跟随左右的一种亲信编入一个名叫玄毓楼的江湖组织,命他们暗中保护南灵毓的安全。当时南灵毓在外历练时是以男装示人,因此玄毓楼上下便对外称其为少主。待南灵毓恢复女子身份时,就以‘圣主’之名称之。”
临华回想了一下,《南王离瑧传》中确实有一部分关于南灵毓的记载,朴娘所言该是真话,“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朴娘道:“晋平王妃早逝,是以郡主有所不知,王妃乃是出身南国王室,身负炎凤血脉,和重华山渊源颇深……”
从朴娘口中临华得知了许多当世讳莫如深不敢谈及的过往,就连稗官野史都未曾记录在册的事情。重华山,南国,玄毓楼的关联,还要追溯到建朝以前,那是六百年前的故事了。传说在始帝司宇炎打下江山建立盛朝以前,天下是由巫人所统治,天下百姓被划分成八个部族,每个部族都虔诚的信奉着各自的首领,这八人是术法超玄手段通天的大祭司,治下百姓都将他们奉若神明,但降谕令无有不从。在这八人之上,是除了当时的大祭司外无人知晓更为神秘的巫帝,拥有最为纯正的血脉,据说巫帝的存在是能令八位大祭司修为快速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