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开吹落任东风
晋平王府沁华院。
墨翎将昏厥的临华送到王府的房间里,飞琼焦灼至极,却又不敢声张,悄悄寻了医馆的大夫前来诊治,只说是气血上涌一时疏通不畅,煎了几服药下去。然而过了一天一夜,临华竟一直昏睡着。世子不在,竹晏那厮又不知去了何处,飞琼惊慌不已,一时失了主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着是否要进宫告知王爷和娘娘。
青色的帘幕垂在床前,临华恬静的睡颜隐在黑暗中,飞琼并没注意到她在睡梦中的面容神情来回变换,一时是平静的浅笑,一时是少女的娇嗔,有紧张,有怨怪,有窃喜。眉头不时蹙于眉心,旋即又释然的舒展开;双手一会儿紧攥成拳,一会儿又伸向虚空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淡樱色的唇一张一合,喃喃自语。
飞琼正坐在桌边纠结,忽然听到床内传来一声“啊”的叫喊,她惊了一下,转身站起,却见床榻上的临华闭着眼睛做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囫囵趿了鞋子,披头散发穿出帘子,嘴里兀自叫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飞琼连忙拉住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临华,唯恐她生了什么怪病,说道:“郡主,你想起什么了?”
临华恍然惊醒,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她:“哎,哥哥呢,我要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飞琼看她这副昏沉的样子,料想她神志还未彻底清醒,一把拉过她坐在凳子上,倒了碗茶,说:“郡主,你莫不是睡糊涂了,世子还没回来呢。”
临华“哦”了一声,飞琼形影不离的照顾她许多年,对她的熟悉非同寻常,立即感觉到自家郡主有些什么地方悄然变了,但这种变化并不是陌生的,相反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两颗心之间重新有了连接。飞琼惊讶道:“郡主,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临华点头,飞琼随即又问了她详细的情形,临华回忆了一下说:“我也说不清,可能是看见罐子里面的东西触景生情,便让我恢复了记忆吧。”
飞琼自然没有质疑之理,附和道:“其实宫中的御医也说过,外物的刺激是会对记忆有帮助的。”
临华想起了前尘,不由得神采飞扬起来,顾不得用膳便让飞琼帮她梳洗了一番,换过衣裳出了王府,朝醉月轩行去。其实,拥有了过去的记忆,她开心无比,最想要分享这份喜悦的是她的家人,只是君奂期不在,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宫去,等过几日在外面玩够了再去告诉父王和姑姑喜讯也不迟。
她记得,自从母妃去世以后,舅舅便离开了晋平王府做起了醉月轩幕后的主人。她隐约觉得,舅舅和父王、哥哥之间发生什么龃龉,但他们将实情隐瞒的很好,每次她想要探究时,总是被哥哥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八岁那年,晋平王妃薨逝的时候,王府门前白色帷幕随风飘展,那是临华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穆丰白,他仍旧是书生的打扮,穿着青色长衫,头发用布带绑着,朴素的就像一名贫寒的读书人,任凭谁都难以将他和晋平王妃的胞弟联想到一处。
临华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舅舅眼底是疲惫和自责,却打起精神强颜欢笑,蹲下身子对她说,以后可以去醉月轩找他。醉月轩是穆丰白名下的产业,这些年他将酒楼打理的很好,帝都之外三国皆有分店,旻都就有一家碎月轩的,很是受到南国贵族名流的欢迎。
临华一路走到醉月轩三楼的最里间,那里很僻静,附近几乎没有客人,穆丰白偶尔在帝都出现时便会歇在此处。
临华觉得,自己真是够幸运,乘兴而来穆丰白果然就在帝都。
房间很大,但里面只有几处简单的家具,显得空荡荡的,只窗子下放了一盆不知名的花,是其中唯一的点缀。
临华见到穆丰白时,穆丰白正坐在桌边凝望着那盆花。
临华叫了一声“舅舅”,穆丰白讶然的看着她,“你来了”,但那惊讶只有三分,更多的是一种意料之中的肯定。
当初穆丰白到王府为她治伤时,临华未曾注意,现在细细打量,发现穆丰白的脸上完全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依旧是一副二三十岁的模样,只是气质比从前要儒雅沉稳了些。临华漆黑透亮的眼珠一转,便露出纳罕的神色,不过记忆中母妃似乎也是这样的,或许是有独特的法门才保养的这样好。
穆丰白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又见她神情比以往更添灵动,猜到临华是机缘巧合下恢复了记忆,温和的祝贺了她一句,问道:“怎么突然到我这儿来了?”
临华略略心虚,想到自己八岁时穆丰白就告诉了自己住的地方,就是暗示她去找他,可是自己身为侄女,这十年间竟没一次主动去看望他,真是有些不好。不过她向来是个伶俐的性子,嘻嘻笑道:“小舅舅,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她四处望望,发现这个还算宽敞的房间里居然只有一张床,一架书,两只箱子和一套桌椅,属实太过简陋了些,提议道:“舅舅,你这住处怎么不好生置办一下呢,不如还是回王府去住吧,你的院子还留着,什么都没变。反正王府几乎也没人住,空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