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有，只是大多女子带了帷帽。

而今大昭，推崇女子贤良淑德，只有少许武将家的女子出门才不带帷帽，若是如晏衡这般自在的策马长街便更少了。

她忽然想起祖父常常在耳边叨叨她的祖母，她的阿娘，是多么肆意飞扬的女子啊。她的祖母是一手创立落霞寨的当家夫人，她阿娘的马射极好，整个落霞寨的悍匪都比不过她。那时的女子可以骑射，可以出门经商，更往上数几代还出过几个女大臣，才不过这些年的光景，大昭国的女娘们都需得带上帷帽遮遮掩掩才出门了。

莫说洛京城了，便是永州也兴起约束女娘骑射，要女子学女功了。

晏衡细算了下，约莫是昌平之乱时候才开始的。当时徽帝尚且潜龙，先帝已病重需休养，朝中便由先太子启监国，他推行厉法改革，使得朝中诸位大臣都不满，后诸王趁着先太子启亲征时勤王，却被当时先太子启的一母同胞的妹妹静和公主守住皇城，静和公主挟天子以谋逆诛杀了数位皇子，为太子启稳定了后方，才使得昌平之战延续了数年。从那时候开始，便不许公主干政了。

晏衡缓慢踱步，慢悠悠的走着，她被一个小贩拉住，小贩卖力的推销花灯，他拿着一盏莲花灯，不断的说着吉祥话。

\"小娘子买一盏花灯吧，许愿很灵的，只需你放花灯的时候虔诚许愿，保你能嫁个如意郎君。\"

晏衡看了小摊上的各色花灯，见当中有一只兔子灯模样可爱，点了朱砂做红红的眼睛，像极了夷光要哭不哭的模样，拿在手中越看越好看，正要买下。只是付钱的时候想起今日进宫新换的衣裳，没有带荷包。

正巧这时，晏衡听到有人喊她：“女世子。”

声音低沉平和，清清淡淡，如清风朗月。

她顺着嘈杂的声音寻去，见是穆修，穆修依旧一袭青衫，许是今日无需当差，穿的是之前的旧衣，样式旧了些，颜色也旧，但是齐整干净。今日灯火通明，穆修清泠泠的立在灯火阑珊处，被街道中的烟火气熏染，看着觉得热闹又平和。

穆修缓缓走来。他周身是冷清清的气质，似乎隔离了街道上的喧嚣，低敛的眉目，清瘦的模样毫无攻击性，穆修的五官长得平淡，没有郭珩带她去南风馆时候点的小倌伶人们精致好看，但是却莫名的抚平她方才烦躁意乱的情绪，觉得好似七月酷暑时候捧得一汪冷泉。

穆修很自然的拿了银钱结账，他也挑了一盏花灯，小心问晏衡：“世子可是要去河边放花灯？”

不远处便是一条小河，有许多人都在放花灯，人们双手合十，用最虔诚的姿态许愿，然后小心的将花灯放在水面上，向神明卑微祈求。

晏衡摇了摇头：“不去，我不信神明，我只是喜欢这盏兔子灯。”

她指了指穆修的莲花灯：“你是要去放花灯么？”

“是啊，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放一盏莲花灯。”

“那我陪你去吧。”

穆修很安静，没有询问她为何要陪他去放花灯，去河边的路上也安安静静的走在她身旁，不，落后她半步。安守本分，又不卑微谄媚。他只是放了莲花灯，却没有祈愿，他起身的时候将放在岸边的书籍小心的捧起，拍了拍尘土，道：“女世子，放完了花灯，可还有想去玩的地方？”

晏衡却没有答话，她低着头，在想如何与穆修开口说，便是她在民风开放的永州，对着一个才见了三次的男子问他是否愿意入赘，还是会冒昧的吧。晏衡吸了口气，还是委婉的先问他：“你定亲了么？”

穆修有些疑惑，他微微低下头看她，但没有多问，答：“尚未定亲。”

“那你，可想过定亲？”

这下，便是穆修性子沉静，也是有些慌乱：“世子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晏衡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何必这般扭捏，还是决定单刀直入直接问他罢了。

却忽然周遭混乱吵闹，人群纷纷往他们处拥挤，原来是打翻了一个花灯，将一个字画铺子失了火。见此，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们便先离开这里。只是穆修被人群中人推搡了一下，他没有站稳，晏衡扶了他一把，才使得穆修没有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