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近一个时辰后，王银蛾把笔搁在笔架上，伸个懒腰，长吁一口气。总算把这祖宗般的公务给做完了。

她心下高兴，想着赶紧交差，再休息，于是拿着那拟定的文书走向周二鹤办公的地方。

临到门口，听见屋内隐约传来一阵争吵声，一个是周二鹤的声音，另一个却是柔媚的女声。

转眸细思，王银蛾正犹豫要不要退下。不料斜对面冲来一个灰衣小厮，一把拉着她躲到很远的地方。

“你做甚！”王银蛾微怒，扯出自己的胳膊，语气冷冷道，“拉我走做什么？”

小厮向她一伏身子，致歉:“王大人，请息怒，小的也是为您考虑。周大人下过令，暂时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若是他发现了——”

那也大可不必拉着她离开，她又不是蠢货，用眼神示意她一下，她就会领悟。

王银蛾扫了此人一眼，目光幽冷，却懒得和他计较。问道:“里面是何人？”

“小的并不知情。”

王银蛾冷冷一笑:“我是来交差的，既然周大人无空，那么你待会儿替我交了吧。”

说时，把那份写好的文书塞给小厮，叮嘱道:“你可别忘了，大人一有空就交给他，急着用呢。”

话落，她已扬长而去。

谁愿意面对周二鹤谁去面对，不过，话说回来，屋里女子的身份真让她好奇。

王银蛾抬头看了眼天色，快要到正午，现在礼部司内无什么事，便就到大堂打个报告，出门吃饭去了。

可是想起梁月庭已经两三日没写信回来，王银蛾突然没了胃口，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证明王清源的关键证据。她挑了一口面，如嚼蜡烛地吃着。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

王银蛾慢悠悠地抬头，却见一个穿紫衣裙的年轻女子在对面坐下。她的一双眼睛很细很长，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媚惑。

女子单手支颌，凝神打量她。

不知这女子底细，王银蛾便装作没看见，继续慢吞吞地吃面。

“你这人真没礼貌。”

突然，女子出声。这话自然是对她说的。

王银蛾便停箸望向对方，说道:“你不打一声招呼坐了我的位置，还问我没礼貌。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小陌。奴婢叫小陌。”女子重复了一遍姓名，忽的嘴畔绽放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

“你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梁月庭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王银蛾面不改色，只是手指微不可察地捏紧了筷箸。她转了转眼珠，笑意盈盈道:“难不成正和你家小姐待在一起？”

自称小陌的女子便愣住了，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到底只吐出一个是字。

“那你过来是何意？向我宣战吗？”王银蛾漫不经心道。

小陌完全被她出乎意料的举动打乱了节奏，不得不跟着她的话一路往下。

“敢问你家小姐芳名，年岁几许，家是哪里人？”

“小姐是风雨山山主，全名岁千竹。”

王银蛾点点头，抿唇笑道:“原来你家小姐是个妖怪。”

小陌一听，气得脸色微微泛红:“才不是！我家小姐是——”

小陌环视左右，压低声音:“山神。”

“哦，那山神有何贵驾，要我主动离开梁月庭吗？”

“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已有许多人对我说过。”说完，她笑了笑。

小陌却看着她，好一阵子，开口道:“你真可怜。”

突然，王银蛾腾地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凳，疼得她直皱眉。

她杀气腾腾地搁下饭钱，冷道:“可怜？我倒不觉得。于我有用，我就做。你还是回禀那个岁千竹，叫她别把注意打在我身上。”

小陌被她突然变脸吓了一跳，正轻拍胸脯，而王银蛾也不再看她，径自走远。

经过自家院子，听见院里的两个女人正哄着大宝，王银蛾垂下眼，走过长条石板路，停在梁月庭住的小院门外，与紧闭的门扉沉默相望。

心中一阵隐动，她轻手轻脚地捏着裙摆登上石阶，把另一只手搭上门环。然而手刚触到冰冷的铜环，她惊得猛缩回手，大喘着气，一路奔到礼部司门口。

王银蛾望着那漆金鎏字的牌匾，许久，才如归家般自在地踏进去。原来从头到尾，唯一的容身之所，还是这个令人讨厌的礼部司。

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从面上闪过。

王银蛾正想着事情，不想，和迎面而来的一道人影撞上了。

“哎呦！”两人异口同声叫道。

“你这人——”在看清对方的面孔，王银蛾不由噎住话头。

“王小姐／葛小姐。”

王银蛾冷淡地笑了笑，却见对方面上闪过一丝仓皇和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