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
两人一同用了饭。
之后,便拿着那封信,回到王家暂住的院子。
俞淞正在院里来回踱步,神情紧凝。听见脚步声,欣喜地抬头望来,唤道:“银蛾姐姐,梁大哥。那个,那封信——”
王银蛾把那信还给他,左顾右盼,问起其他人去了哪里。
俞淞答道:“秦婶和秀秀嫂大宝去了城外。”
“干什么?”
“前两天,金银大哥和人出去捕猎,今日正好回来。她们去接人啦。”
王银蛾应一声,眼睑微垂,忽又撩起眼皮,朝俞淞笑道:“你知不知道马香云是哪里人?”
“怎么?”俞淞一脸惊疑,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梁月庭。
梁月庭却笑一笑,摇首不语。
他便又看回王银蛾。
这类事情上,梁月庭从不会和她过不去。
“我不清楚,只知道,她曾说过,她的家乡离这里很远。”
王银蛾又问道:“那你知道,她离开遥远的老家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这种事情通常她不说我也不会问。”俞淞反问道,“倒是姐姐这样问,是为何?”
“最后一个问题,你若回答我,我就告诉你答案。”她理了理衣袖,“俞淞,你会为马香云抛弃一切吗?”
微风阵阵,飘落的树叶在地上打了个卷儿,吹到她脚旁。她一抽脚,那叶子就在地上被风滚远了。
半响,一个沉闷压抑的声音响起:“不会。”
俞淞投目看来,一双眼睛透出冷漠的理智,一点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我不会为一个心上人放弃所有。”这倒像是宣誓。
王银蛾心中震撼,眼羽一阵轻颤着垂下,避开他的目光。随又笑道:“那我告诉你,马香云是睢国人。你知道吧,课堂的夫子应该讲过睢国和我们大晋朝的恩怨。”
俞淞听罢,脸色逐渐失血,最后化作一片惨白。
王银蛾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她是睢国人,也不如何。但是她这次不告而别,俞淞,你总要做个心理准备。”
她微一停顿,又道:“还有这封信里写的是,谢谢你喜欢我。”
俞淞的眸光闪烁不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对了,他们在哪个城门?”
他无精打采地答:“西城门。”
“好,俞淞,我们就先过去看看了。”
说完,王银蛾便拉过梁月庭的衣袖和他走出院门,刚一松手,手腕就被人牵住了。王银蛾颇有几分无奈。
梁月庭不甚明白:“你为何要问他第三个问题?”
此刻,长街外摊点的呦呵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他的声音夹杂其中,很轻。
梁月庭侧首望向她,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王银蛾注意到,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泡在水里的琥珀,干净无暇。
突然间,她别开头不再看他,只盯着日光下泛着冷绿色泽的石板路面,幽幽道:“他若是个为爱奋不顾身的人,我怎能信任他,把实话告诉他?”
“我想,俞淞心里会不大舒服。”
“可是,人这一生心中如意的时候有几回呢?大多数时候如意的人又有几人呢?”
“也是。”
虽说先前她问了俞淞城门的事,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去西城门接人,快到城门口时,她忽然提出个借口,说要去水司衙门收拾东西。
朝廷任用令今早就已下达,但她心中烦扰甚多,来不及考虑这件事。这时想起来,心中还有些不忿。
“我要去衙门收拾东西,明日就要去礼部报道了。”
梁月庭不以为意地揭穿她:“可我看你并不很快活。而且,你也不想去接你哥哥。”
“我、我不知道看见他们说什么。”她支吾说道,又觉得自己像是单方面和家里人闹别扭,很是扭捏,于是又找个借口,“西城门一向人多,我不乐意挤。”
梁月庭淡淡地笑了笑,却懒得戳穿她,这种事总该她自己解开心结,便道:“你要去水司衙门,我正好无事,一同去吧。”
她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好答应。
方进水司衙门,瞧见孟绥正在书房整理书籍宗卷,王银蛾向梁月庭示意一眼,迈步走近。
她敲了敲敞开的大门,等屋里人发觉,就在门口躬身行了一礼:“孟前辈。”
孟绥笑看向她,越过她,扫了眼梁月庭。
“银蛾,恭喜你升职。你今日是来收拾东西的么?”
“是。”她乖巧地应了声。
“二位要喝杯茶吗?眼下,衙门里事务清闲,无事可做,不若坐坐小聚?”
“却之不恭。”
孟绥把整理好的书简放回原处,招来衙门里的小厮,吩咐拿一套茶具和红泥炉到碧水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