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思兮无穷极

“我记得那日夕阳西下，漫山遍野铺满一片绯红。映红了我和他的身影，也映红了整片魔界的山脉草原。他的脸，逆着光，那时我忽然意识到，他的举手投足间皆是淮卿的神韵，”忘忧想起了一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在我死去的那一夜，是拂焰救了我。我生来命格特殊，狼群都以为将我咬死，为了保险起见还掏走了我的心脏，却不知差一步便是梵灵宫。拂焰在长生殿感受到外界异常，在梵灵宫的宫殿门口遇到了鲜血淋漓的我。

只是那时的我并未死透，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的衣角。

拂焰身份何其尊贵，原本并不想理睬我，或许看到我没有心脏却依旧能活到现在，好奇于我的身份，便将我带回了长生殿。

只是长生殿在世间的是特殊的存在，他也不打算长久留我，便抽出一部分灵，化身因采药摔死在悬崖下的大夫沈玉山，将我带到一个无名小镇修养。

他是魔界主君，生来便不知情为何物，便不会算到我居然对淮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情。

于是我在原本熟悉的后山迷路了一天一夜。

后来淮卿为了寻我，整整两天没睡觉，导致凡人之躯元气大伤，一病不起。

拂焰便想这次机会脱离这个□□，让一切都回到原轨。

我不知道的是，在淮卿病倒的那一夜，他就已经走了。回到了魔界，就等着躯体自然死亡，残灵回归本体。他做回他的魔道主君，我回到自己的世界。

令他意外的是，原本淮卿该是在七天之内死去，可那曾经分离造就沈玉山的那部分灵却在半年后依旧没有归位。

于是他又回到了那个小镇，遇到了我。

后来，拂焰还是将我带回了魔界。

一开始，我的确是奔着报仇去的，可渐渐的，我在他的身上，经常能发现淮卿的影子。

他的举手投足间，他不经意的忍俊不禁，又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匆匆收起的笑容。

每个梦魇的夜晚，熟悉的气息，不是淮卿又是谁。

在真正确定他与沈玉山之间的联系，是在我绝食第三天。

他端着一叠人间的饭菜来看我。

魔界是没有人间的吃食的，那里的妖魔辟食人间五谷，都有天人之姿。

虽似仙境且幅员辽阔，绝美山河迢迢万里，可暗地里总是血流涌动。

大部分魔族都安于现状，甘心臣服于拂焰的王座之下。

可也有一些野心家，想要代替拂焰，甚至成为六界主宰。

当然，这些人后来都一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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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前的长生殿内，弥漫着人间的烟火香味。

拂焰将饭菜放在案桌上，“这下可以吃了吧。”

小忘忧吸了吸鼻子，这熟悉的味道是……

她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去，二话不说开始狼吞虎咽。

一边吃，一颗颗泪珠砸落碗中。

对桌又是一声嫌弃的轻啧，他单手支着下颚，皱着眉笑道，“你怎么又哭了。”

最后，小忘忧终于忍不住丢下碗筷扑进他怀里，将满嘴的油腻都擦在他那身如火焰般赤红的锦衣华服上，“大骗子！你明明不是人，为什么还要变成人的模样来骗我，明明就在我身边，却还要装作陌生人！沈玉山！大骗子！我讨厌你！”

拂焰一把按住骂完之后赌气想要抽身离开的小忘忧，越发将她拥紧，叹息道，“才知道是孤吗，从前真是白疼你了，”他冷哼一声，下结论：“小白眼狼。”

“我不管！我要你每天都做菜给我吃！”小忘忧在他锦绣华服上胡乱擦着眼泪鼻涕，“淮卿，你说过的，等我长大了就要娶我的。”

他眼中似乎有眸光闪烁流转，灼灼其华，“好，孤等你长大后，娶你。”

“那！一言为定！”

他的笑容灼灼其华，“一言为定。”

得到了他的肯定回答，小忘忧这才又仔细看了看他。

确定他不会再消失后，欢天喜地地回到案桌前继续狼吞虎咽。

他一如在小镇初见时那样，坐在对面，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如赤色琉璃的双眼深邃如无尽苍穹，像承载着万代千秋，深深地凝望着她，“忘忧，你说……是沈玉山好还是孤好？”

忘忧愣了愣，自然道，“都好，淮卿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磨灭。”

拂焰不置可否勾了勾唇角，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竟然无端吃起自己的醋来。

画面戛然而止。

昆仑雪山上，忘忧受不了泉涌一般的记忆恢复，捂着脑袋跪在地上痛苦地哭喊着。

记忆回来了，曾经如切肤般的伤痛也纷至沓来。

曾经的满心欢喜，相守相望，最后都变成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