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提前一日蹲守在容与回城的必经之路上。
此刻,贵人应当正在为明日的战役做准备,无暇顾我,这才令我得以找到机会溜出府。
我焦灼万分,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好在几个时辰后,天色将歇,这条路尽头总算有了点动静。
马蹄声平缓,马背上的少年将军却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扬鞭落下。
很快,他到我面前。
我很少看见他穿着雪银铠甲来见我,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周身充斥一股杀戮之气,皮肉中蔓延出一股寒冰。
容与下马,取来狐裘披在我肩上,“怎么在这等?”
我朝他笑,“我不想叫你有失约的机会,现在就走吧。”
现在就走,不叫贵人有见到你的机会。
可他却犹豫不决,我问他怎么了。
“下次好吗?贵人写信要我调配都城兵力,许有要事。”
我瞪着圆目,身子轻的像是从云端跌落湖底。
怎么会这样?
贵人怎么会提前写信要调离守卫?
分明故事的走向不是这样,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不受控了。
我冷静的看了一眼马匹,“容与,我只一言,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清醒的攀绕上容与的手臂,他愣了半晌,扶我上马。
他不问我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回答我的话。
“竹芸,我只信你。”
我猜他后面还有话——
不过我只能选他。
我有些嫉恨却又不得高傲的俯视他。
“容与,你若往前,我再不同你说话了。”
你要回头,回头了,我便能保你平安。
他眼中淡漠,眉色平缓,就那样无所谓的望着我,多年的磨砺已让我看不透他的心思。
“你会在相生寺等我的?”
我固执的摇摇头。
容与失笑,摸了我的脑袋,又让我的马儿跑起来。
可我是一定要带他走的。
我咬牙蹬开马镫,滚落下马,因身下垫着十多斤重的狐裘并没有察觉什么大碍。
我趴跪在地面,倔强的睨着他。
容与总算变了脸色,朝我跑来。
只有他难掩担忧之色时,我才没忍住下颚擦破的痛楚掉出几滴泪来。
今日,是一切舛误的根源。
也不尽然。
我早该在那一年最彻骨的寒风到来之前,带他离开。
可我带不走他。
容与将我带回府,并嘱咐我好生修养。
我点头,背过身。
一刻钟后,我躲在黄梁后亲眼看到容与进了书房里间消失不见。
而那面空墙之后,藏有容与忠于贵人的一大部分原因。
一间藏有无数古籍孤本的密室。
如容与这般以文为命的犯禁者不多,却也是有的,他们在乱世平定前,皇帝下令焚书后,将古圣先贤所留思想文化裹挟逃命,却无一幸免,贵人暗地囊藏书筑暗室,并以此控制容与。
容与却在这些年里数度转移藏本,因实在过于惹眼,只好寻机一本一本抄录装册,就连容与也不知道,这等徒劳的功夫却为后来的天下寒士开了一条明路。
贵人登基不久,军中同僚搜罗到容与随身衣装中藏有一本“禁书”,贵人为防私藏禁书一事暴露,一桶油,一把火,将无数珍贵古籍付之一炬,而容与所抄录下来的,该在身死后才为后人所发现。
事实上,发展到容与受刑身死,也已笔墨干竭,故事也就结束了。
而如今却有许多不定然性,例如贵人。
我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容与回头寻我时,我已卧在榻上。
我佯装被他的动静闹醒,下意识看向他手中的兰花瓷盒。
这样一小盒罗敷膏,宫里一年也只得两盒,天子真是极厚爱容与了,可容与不知吗?
容与真的不知吗?
若容与知道,来日因一己愚忠而诛天子开乱世,该有多困苦?
“明日,我陪你去相生寺。”
他的手指不敢用力,半身劲都聚在腕节上,我本没感到多大痛觉,可听到这话,伤处之下的肌肉猛地一跳。
我停顿道:“明日?你明日无事要做?贵人要你调兵遣将做什么呢?”
容与也顿住手,审我半晌道:“你向来冷静自持,我想不到明日应该发生何事,才会叫你这般紧张?”
我沉默不语,见他眼里探究的意味更深,只能立即摇头。
容与心思敏感,观察力极为敏锐,在这样的人物面前我若多说只能是无益。
幸而容与不再追问,我才敢暗暗猜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