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县丞大人?”
这位县丞头发花白,但极有精神头。
对方觑着陈霜凌与叶岑潇,缓缓道:“二位是……?”
陈霜凌将茶叶推出去:“问大人好,我与阿姊周游各地,听闻县丞大人治理有方,特来瞻仰,备此薄礼,不成敬意。”
县丞心有狐疑,还是侧过身,请她们进:“二位姑娘莫要嫌弃寒舍。”声音如古木碰洪钟,苍老却威严。
原先陈霜凌打算同以前一样,她负责逢迎和套话,叶岑潇负责派人搜证,但如此情形,可能也没有搜证的必要。
毕竟还真是家徒四壁啊。
陈霜凌看人正直爽朗,自己也就不多废话,切入正题:“这一方水土不大,却井井有条,人民富足,各家生意也做得极好,您确实才能不凡。”
“哪里,多是太守的功劳。”接着,他似乎明白陈霜凌这句“生意做得好”是什么缘由,问:“二位想必是宿于某处客栈,亦或是在哪儿用了膳。”
陈霜凌微微低头,谦和道:“是。”
县丞似乎放下了戒备,缕缕胡子:“价格高了?”
陈霜凌笑容浅浅:“是有一些。当地发展,外来游客促进经济也是重要一环,若是在衣食住行的方面有不合理之处,想必会对地方造成影响。”
叶岑潇对贪污腐败极为重视,生怕是女掌柜狗仗人势,但从结果上来看,好像完全没有怀疑的必要了。
新帝登基那几年,连年战乱,他在十多岁就见过人饿得卖儿卖女、吃土充饥。于是下定决心读书做官。
县丞和曾经陈霜凌的父亲有着同样远大的志向。
不过没有陈父如此好运,终归是不得赏识,后来心灰意冷,也不再求什么飞黄腾达,只想顾好这小小的土地。
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混口饭吃,他私下提议发展经商之道。奈何小地方,懂这行的人不多,花高价做了门面,每天眼巴巴望着来人,乞求多少回点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客源不多,来乞讨的人倒是不少。商人坐着,乞丐跪着,其实他们和乞丐并无不同。
他见不得这样,自掏腰包请人照顾他们生意,微薄的俸禄总算是撑起一小片天。
二十多年了,
好像也无人在意。
叶岑潇微微动容,想拉着陈霜凌告辞。
陈霜凌听罢,问出心中的问题:“县丞大义,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降点价?”
“客源少,成本高。”
“明白了。”陈霜凌点点头,自顾自道:“所以最好不要经商,不稳妥,容易出岔子。”
叶岑潇:“……”
告别县丞,回去的路上,陈霜凌还不忘戳戳叶岑潇:“你确定他没有额外房产吧?”
“我确定。他没有妻儿,也没有特别亲近之人。准确来说,这一片,”叶岑潇目光遥遥望向绵延不绝的商铺与田产,“都是他的亲近之人。”
陈霜凌还是看叶岑潇,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这样啊,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明明有更好的做法,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选择这一种。”
“你出生在繁华的苏州,又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长大,这世道,众人与众人的眼界、想法,均是不一。”
叶岑潇回看过去,面前少女的发丝轻轻舞动,发簪松散地别在脑后,妩媚风情。
“陈霜凌,你疑心太重。”
陈霜凌噗嗤一笑:“疑心重未尝不是好事,如果你早些年回京,就能体谅我了。”
“你总这样想,身边人只会渐行渐远。”
“本就没有人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不知不觉,两人已身处闹市,街边糖葫芦、糕点和杂耍的吆喝声,拼出长到足以笼盖整条街的烟火气。
她们气氛有些沉重,叶岑潇不懂该如何破解尴尬,陈霜凌倒是先一步拽拽叶岑潇的衣袖,指了指一旁的针织店:“我们去看看。”
针织店不大,店前展了个棚子,棚里挂了三三两两洗过的麻衫。
棚下空地不大,一对母女窝在那儿编围巾。
“二位午好啊。”陈霜凌奔过去,弯下腰乐呵呵打招呼,“我可以学些技艺吗?”
年长的老婆婆环顾周围,这个点客人不多,便点点头,从旁扯出几团颜色不一的毛线:“姑娘学什么?”
陈霜凌挑出纯白色的那团,在手里晃了晃:“织围巾。”
某人应该会喜欢白色的围巾。
叶岑潇在她旁边就地一坐,支起一条腿,默默等着。
“叶岑潇,你做吗?”陈霜凌一步做,一步看,跟着老婆婆动手。
“绝对不。”
“好极了。”
斜阳逐落,晚风徐徐,一切看似如此静谧温和。
但实际上,陈霜凌女工实在是……差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