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界40

光，簇拥着她。

她的笑容，她的尸体，以及她的新生。

顾常延看着沉默的庄梦妍，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地说道“不要伤感了，还有许多的花没有开，等到时候全部开放，摘多少都不可惜。”

他的眼睛如黑曜石一样明亮，温柔又淡然，面容明朗干净，寻不到一丝可憎的影子。

车终于开出了街道，耳机里一直循环的那首歌不知道已经播放了几遍，她原本以为夏天的炎热会蒸发所有的水汽只剩下干烈的温度，所以夏天是炽热冲动而非伤感愁郁的，可是一直听着这首夏日的英文歌，她竟渐渐觉得低落。

“这首歌怎么突然变得好伤感。”

顾常延闻声回头，笑着说“歌词原本就是一个伤感的故事。”

“歌词么？我向来只听旋律不听歌词，那现在正在唱的歌词是什么意思?”

“嗯……我们在夏季相遇，也在夏季别离。”

那歌词里的温柔缱绻他竟然一句也吐露不出，大脑被蓝天白云所占满，又转瞬面临一种离别的愁绪，不知不觉说出了这样的答案。

顾常延一字一句慢慢说来，好像真的在听歌词讲了什么，说完他抬起眉眼望向庄梦妍，却发现少女始终低着头看着路边一对对打闹的情侣。

夏风夹带着热浪袭来，被风带起的叶片飘落在庄梦妍的头上，顾常延想伸手为她拿掉，她却突然抬起头撞进了少年粲然的眼眸，她轻声说“我们也相遇在夏天。”

叶片被抖落，顾常延伸出的手没有了合理的理由，就如两人初次相遇时他想伸出却不好意思伸出的手一样，当时少女笑着握住他的手，现在他的手抚上少女的脸颊，他想说不会的，我们不会分离。

未说出口，庄梦妍就已经自言自语地回答到“我还是换一首歌吧。”

她总是把回避当做乐观的办法。

庄梦妍调出了《地尽头》，在这首歌里她总算可以放松，迎着太阳闭上双眼。

顾常延也沉默着听歌，一曲终毕，他仍然失神，漆黑的眼眸映在日光下，他仿佛被困于思绪的遗失。

公交车到站，他们下车。

大概走了几步路就到了百汇大楼，庄梦妍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冲他们招手。

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粉色Polo裙，笑容纯洁灿烂。

甜美的装束弱化了她的明艳，更加凸显她的清丽可爱。

庄梦妍不自觉地用嘴轻轻地画出轮廓“何巧巧?”

“我原本叫的是何瑾年，怎么……”

“常延哥哥，梦妍姐姐！”

女孩看见庄梦妍眼神陡然一亮，踩着油亮的小皮鞋向她跑来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庄梦妍愣愣地看着对她十分热情的何巧巧，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她总是觉得天真烂漫的外表下会藏着不为人知的模样，华丽的锦袍下是糜烂的内芯。

思绪回到她被何巧巧撞倒进医务室的那个下午，回教室的时候顾常延走在两人前面，她们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顺着夏天悠扬的气息说起了话。

刚刚才目睹了校园霸凌的庄梦妍想从何巧巧的嘴里试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了，巧巧，你觉得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啊。”

“那学校有没有发生过那种比较不好的事情?”

“不好?什么算不好，因为下雨而取消了校园演唱会算不算?”

“这……算了，你还小，不懂。”

“我已经不小了，梦妍姐姐不要把人家当小孩子。”

“不是，我只是害怕吓着你，而且你确实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何巧巧抿嘴一笑，初中女生已经有了爱美意识，她伸出涂了暗红指甲油的手挡住她微笑的嘴，她歪着头漫不经心地说“铭扬哥哥从小就爱玩游戏，他最喜欢给那些漂亮姐姐拍照片拍视频，让她们哭让她们笑。”

庄梦妍看着眼前天真烂漫到有一丝冷漠的何巧巧，陌生感顿生，但她也并没有慌乱，眼神逐渐从单纯温柔变得充满审视。

这只是庄梦妍的一个习惯而已，分析不同人的人性，让自己的人际交往中不至于处于被动的境地。

何巧巧娇憨可爱的外表下是怎样漠视冷淡的姿态？

“不过听说他把相机弄丢了，他跟顾爷爷都很着急呢。”

当然不只是她会这样，跟她一样被优越的家族供养着长大的上流社会的继承者们，本来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杀死一个人就像拍死一只蚊子，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司空见惯。

只不过上位者们或是忙碌或是慵懒，根本就不会以拍死蚊子和踩死蚂蚁为乐。

可是顾铭扬却热衷于这样的游戏，他玩得双眼猩红，还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