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之怒
窗外,寒月如勾。
书房内,铜炉里的火炭劈啪作响。
二十日下来,赵翔算是大致摸清了淮邑近三年的账目。整个淮邑,不仅公门里的府库有大量物资、府币的亏空,下面各处的粮仓也都是空空如也。
沅君气坏了,然而她并不知道,此刻她的处境,要远比她所想的更严重、危殆许多。
回想到那日她到任后,前任邑令姜齐急匆匆离去的模样,她就恨不能先敲自己一顿,她居然让这个贪官在她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跑了!
“姜齐这个混蛋,竟如此骗我!他骗得我好苦!难怪我来上任当日,他就急匆匆的跑了!”沅君气得把手里的卷牍狠狠地摔在地上。
看着沅君激烈的反应,赵翔揣着袖子立在案旁莫名暗自好笑。想到这位王族刚来到淮邑就被骗的这么凄惨,又横添一丝同情。
然而,前番的耻辱他可没忘,他悠哉地道:“依我看啊,姜齐一个人哪里做得了这样的事情来!府库这么多年来那么多的库币,还有朝廷下拨的各种物资、各年的储粮,他一个人,哪里吞得下!”
语气不冷不热,火上浇油。
沅君如遭当头棒喝:“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嘿嘿。”赵翔摸摸耳朵,甩甩袖子,回自己座上喝茶。又不忘提醒沅君道:
“我们俩可有言在先,我只帮你看三年的账目。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日一早你就差人送我回去。”
无语、愤怒、气结,沅君狠狠瞪了了他一眼。
然而赵翔的话又点醒了她几分。
淮邑的事,确实不可能是姜齐一个人就能成事的。否则,他也不会那般急匆匆地卸任离开。
无暇再和赵翔计较,她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细细推敲。
想起这段日子以来,主簿吴胜,县尉胡礼用的种种敷衍表现,又想起那连着七日邀请自己过府赴宴的姬骏瑜……所有这些人事,种种细节之间都透露着分外得古怪、欺瞒的意味。
沅君蓦然头皮发麻。
难道这淮邑,竟是上下勾结,沆瀣一气,如此污浊一团?!
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她此时才真真体会到,走出朝歌宫门后,想要实实在在地打理好一方政务,是真真切切地难。难如上青天。
想她多年长于宫廷,也算见过各色权贵官员,眼界不可谓不大。如今不过才走出朝歌王宫,就遇上这般局面。如今公明哥不在身边,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无;暗恨自己识人不明,在秋水之后,再次犯下不察之错。
只是,情景如斯,她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只听见守在房门外的豆蔻一声训斥:“是谁在那里!出来!”
只听得一个不无惊慌的声音响起:“是小人,是小人!小人特意备了一些暖身的山药羹,端来给殿下。”
那人渐渐走近,却是管家刘能。
“以后殿下没有吩咐,就不要来送吃的了。”豆蔻虽然不满,但仍推开房门,让他进去。
刘能知道豆蔻是沅君的心腹,连连称诺,随后端着东西进了书房,又给沅君行了礼。
“放在案上吧,我待会再用。”沅君心中正为淮邑此刻的境况苦恼,摆摆手。
刘能应了,一面慢条斯理地把盛羹的的盅碗一样样放在案上,一面眼睛不动声色地朝案上的卷牍上偷偷瞟去。
正在喝水的赵翔瞧在眼内,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沅君身边拍了下她,又朝案前努努嘴。
沅君本就压着心底的怒火,烦乱不堪,此际见到刘能这般明目张胆家贼的做派,更是怒火意冲天,火冒三丈!
脸上、心头上如同挨了几记火辣辣的鞭子,来到淮邑这么长的时间,她心底的侥幸、贪图安逸、玩乐之心总算是全被打醒了!
她几时曾受过这般深刻的愚弄——就算是几年前的秋水那次,她也不曾感受到这般的折辱!
如今淮邑这一群人不仅结伙骗她,还胆敢贪没如斯,甚至把宵小之徒安排在自己的身边。这段日子以来,她不仅毫无发现,还让家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罗、传递消息!
就在那一瞬,赵翔真切感受到了眼前这位王族少年身上的凌厉气势。眼前的少年脸色沉郁,虽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却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沅君一把拉开房门,就连守在门外的豆蔻都十分惊诧。“殿下,您——”
“来人!”沅君对着园中,一声怒喝。
须臾,满园的人都被她的雷霆之怒惊醒——
第二日一早。
赵翔用过早膳,便把行李收拾整齐等着。
沅君虽然万分不想放赵翔回去,奈何确与他有言在前,且与卫将军约定的借用赵翔的时日也已到了,只好着人安排马车,送赵翔回去。
况且她还在思量,到底该如何处理淮邑这一团糟心事。
赵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