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大修)
又是一拳。他的眼前黑了黑。
微微发麻的感觉如同群蚁绕着脊柱一点点爬上头颅。那种感觉在他的头顶彻底爆开。耳边的鸣叫愈发情形刺耳。
头皮一阵阵地眩晕,血腥混合的青草的气息充斥着鼻息。他无法动弹了。
浑浑噩噩中他看到了一柄剑。
那柄剑高高地抬起,又沉重地刺下。血一样的红像岩浆般呼啦一下淋在他的脸上。那种气味,血腥味,粘稠中带着甜。
“长思师弟!”
从方才快要窒息的混沌中被拉了回来。他直起身体剧烈喘息。
是覃霜。是她救了自己。
他勉强撑起被打得肿不堪言的眼皮,晃了晃脑袋,地上是那具被捅穿了咽喉的尸体。他艰难道,“……你杀了他?”
宇文萧的尸体还在淌血,死状惨烈。
覃霜扔下手中的剑,将他扶起:“跟我走!”
“出了什么事?”
“傅盛……你父亲要对江沉雪下手。”覃霜撑起他的一只臂膀,踉跄走了几步,“他要我们留下寒霜剑。”
付长思按着身上的伤口,扯着嘴角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把剑是贵人所赐。”他说到一半,因为疼痛又顿下来,“本想把剑偷偷带走……谁知半路遇到了埋伏。”
她犹疑了片刻,将怀中的香囊递上来。
那是付长思之前所赠之物。
“长思师弟。还请你助我们平安离开。”
这其实不是他娘亲的遗物,只是一个用来糊弄人的玩意儿。
失去娘亲是真,但他并没有那么信任她。本以为她这样的女子会用这个香囊换对她而言最有利的东西。却不曾想,她如今是为了江沉雪的才开了这个口。
“你救我一命。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欠你。”他拖着步子又停,接过那个香囊揣回了怀中,“信得过就把寒霜剑交给我。”
“交给你?”
付长思点头:“不拿走它,父亲就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我可以想办法将它带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会将它归还玄门?”
“那本就是玄门的宝器。不属于我父亲也不属于这里,更不应该沦为那些人玩弄权势的工具。”付长思道,“剑,就该是剑。它应当在战场,在危难之际被剑客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东面码头不能去了。”他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你们往那个方向。”
那是西南方。
覃霜踌躇了一会儿,又听他继续道:“悬崖下面有一艘船。顺着雾江的下游走很快就能到京郊。”
这太疯狂了。
可走投无路,她只能选择相信他。
玄门与鹤云的救兵几乎是前后到的。而今死了一个鹤云大弟子,鹤云与玄门不知会如何处理。
覃霜想,对于这些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大派而言,掌门唯一的儿子被一剑穿喉,这不仅是哀痛了,更多的是愤怒与耻辱。他们必然会彻查清楚,还给自己门派一个所谓的“公道”。
哪怕宇文萧的死状可疑至极,他们也不会承认这是他走火入魔后才酿成的恶果。
覃霜作为这个“杀人凶手”自然不能留在那里。所以与江沉雪汇合后,二人与付长思短暂地道了别。
顺着江水一路往京。
也一路的沉默。
他们漂了许久。江沉雪的右手伤得太重,覃霜沿河找了间残破的草屋,带他暂作休整。
回到屋里,江沉雪半靠在榻上,容色难掩疲惫。
他受了伤又泡了水。现在还是穿着湿透的中衣显然不会好受。她自然也不好受。身上是湿透的夜行衣,头发也是湿的。
他们似乎总是在反复经历同样的狼狈。
她将寻来的草药用洗过的石块捣碎后敷在他的伤口上,重新包扎好:“你先休息,我去烧点水。”
“我只是受了伤并没有傻。”
覃霜冷冷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萱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是说。”男人默了默,才继续道,“从漠北开始。一切就是假的?”
那些破碎潦倒的往事被覃霜刻在骨肉里,化为懦弱与隐忍。她心底一片荒凉,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我只知道,你救我是真。”
这些自以为是的防御。在他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她的心脏像被扎开一道口子。
“你想杀我,很早就可以动手。”
“所以呢?你不会以为我没杀你就是喜欢你吧?”覃霜扯出一抹轻嘲的笑,“你不像这般天真的人。”
江沉雪不怒反笑。好似他只是过客,不着痕迹地掠过了她往日的悲喜,
“你杀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