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沈亦川攥她的手松下三分,不过数秒又牢牢抓紧,生怕一不留神她再次离去。傅清卿不是天真良善的主,结合自身稍加猜想就能堪破他的计划。而今他想对算计过的人乞求真心,简直难之又难。
惯来孤身作战的沈世子哪里遇过这种情况,面上无措,软语道:“是我之过。”
傅清卿不留情面:“的确。”
“下次不会了。”
傅清卿无动于衷:“不会给你下次的机会。”
沈亦川不依不饶纠缠着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抖动,垂眸耷拉着头,想挣扎说点什么。遽然,他将拳头抵在唇边低咳。沈亦川想压住,然而咳得一声比一声猛烈。傅清卿这才看向他单薄的身子,寒风将他衣角吹得翩翩。
“进屋吧。”傅清卿想脱离他拽住自己手腕的手,奈何他死死不放手,眼球冻出了红丝,坚持盯着她。她无计可施,轻叹一声,随他进屋,顺手将门关上挡住争先恐后涌进的风雪。“沈亦川,你要做什么?”
沈亦川确认了那人不会走,放心地走到桌案旁的圆凳旁。他双手扶在桌案上,舒缓背上伤口皲裂带来的难受,觉得好受了点才扬首,说:“我比沈长恣好,选我。”
“选你?”傅清卿只觉得他在闹笑话,她今日穿了往常的墨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身姿修长,站在对面睨他。“若是我女扮男装一事被发现,免不了欺君之罪。他是王,权倾天下。傅家一旦有难,你能做什么?”
沈亦川灿然笑起来,眼里装了星星点点。他突然走近傅清卿,搭她肩稍微下压,压得她坐到圆凳上。傅清卿不明所以。不一会儿沈亦川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在她额上,冰凉的触感传递。
她听见他淡淡的嗓音传来:“你从未欺君,何谈罪过。”
傅清卿没有细细咀嚼此句,沈亦川正收手弯腰凑近她。眼看两人越来越近,距离越发逼仄,她抬手推他。就在此时,沈亦川转移方向下蹲,若无其事拿出手帕擦拭她左脚边沾上的雪泥。
“……多谢。”傅清卿讪讪缩回手,脸上一窘。沈亦川的动作于她,过分亲密了。她蹦起远离他,说:“此举有违礼数。”
沈亦川好似没有听到,慢悠悠地站直身子将手帕放回。手在袖中一伸一缩之间,带出一枚钱模——是傅清卿带给他的那枚钱模。
它在地上弹跳几下,轱辘转到傅清卿脚边。好不容易挨住背上痛辣的沈世子浑身僵住,只能眼睁睁望着傅清卿冷面拾起那枚钱模。
那枚钱模被傅清卿捏在手里端详,她眼底满是沉色。客房内空气恍若凝固,沈亦川悄声挪到床上试图蒙混过关。
“还有旧账没算完啊。”傅清卿和崔平贵下棋时,聊到假/币一事,更是谈到制作方法,其中有一个就是用钱模的法子。据她所知,从始至终谢振都没有提过钱模,怕是她将这唯一的证据交给了始作俑者。
“它同世子,什么关系?那个案件中,世子又做了什么?”任傅清卿咄咄逼人,沈亦川都躺尸一般不动。
桌案上药汤渐渐温凉,傅清卿被晾在一边也不恼。她单手拿起碗,向床榻逼近。“世子,药快凉了。”沈亦川见躲不过,支起身子就要接过药。傅清卿持碗的手往回缩,尽量平和地问:“世子只需回答,是否参与假/币一事?”
沈亦川绷紧了唇线。傅清卿见状,重复说:“是,与不是?”
两人僵持不下,不知过了多久,傅清卿手中碗失去温度,沈亦川才说:“是。”声音很小很轻,在静谧异常的环境中却非常突兀震耳。她手一滑,药碗打翻,思索须臾欺身而上开始揍人。
途中傅流云进房打破她单方面的凌暴,傅清卿方才休战,留下一句没有下次气愤离去。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沈亦川本性温润,待民更是友善,他断然不会掺入伤民之事。傅清卿忍不住猜想,是否因自己的变动,冥冥中导致他的变化。
傅流云见小妹远去,连忙叫人重新拿药为毫无痛苦之容的世子止血上药。他先前还担心小妹吃亏,眼下看来有待商榷……傅流云边为沈亦川擦药边语重心长的说:“小妹脾气暴躁,不似寻常家姑娘温柔体贴,沈世子多担待。”
沈亦川闭着眼假寐。正当傅流云以为世子睡下时,他听到榻上人说:“流云兄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