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沈亦川旧伤难愈,持续在榻上趴了半个月才能自由下榻行走。德纯太后丧仪渐入尾声,再过不久便是元日,但因谢太后薨逝的余悲尚未完全消逝,宫中不欲大办庆宴。
那日傅清卿对沈亦川单方面的凌/暴被傅东邢得知,然而她近来常常外出,傅东邢有心提点几句也寻不到人影。于是傅东邢一不做二不休,傍晚时分站在府门前堵她。
万物萧条,披着寒风,唯夕阳微弱的光芒给地面染上薄如蝉翼的灿金。傅清卿今日换了一身墨绿色骑装,玄色长靴上白雪沾边,胸口前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傅东邢看策马疾驰的人逐渐逼近,马蹄溅雪,恍若踏云。他静静地看着小女将缰绳交给小厮,上前同自己问安。他稍稍颔首,温言道:“书房详谈。”
父女两在小径上一路无言,傅清卿近来有意躲傅东邢,这才逼得他不得不亲自找她。
傅清卿怎么会不知父亲找自己何事呢。
正是因为心知肚明,她才不想谈、才会避。
府中书房红炉檀香,内壁挂有一幅水墨画,晕染之景是傅清卿熟知的干支山谷。傅清卿尊父亲旨意落座,说:“父亲此番找女儿,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她明知故问。
傅东邢没打算直接向傅清卿问她揍人的原因,而是嘘寒问暖好一阵。他拿出一把剑,剑长二尺一寸,通体雪白晶莹,剑刃锋利,雕饰不繁。勾起傅清卿注意的是,剑柄正中一颗红似血坠子的和田玉。
“流云为你造的,前几日他拿半成品来向我请教。我嫌弃他手艺不精,拿过来自己打磨了。”傅东邢笑着伸手递出剑,“你来提名。爹到时候把名刻在剑鞘上。”
傅清卿接过那剑,手指在剑身上摩擦来回数次,俨然是爱不释手的模样。
怎会不爱呢,那是她上一辈子都不敢妄想的东西。
她如珍宝般把剑拿在手中端详好半响,说:“以此剑之刃划破躁乱,愿得安宁。安宁。”
“安宁啊,是个平和吉祥的名字。”傅东邢赞道,顺带收起剑,后端坐望向她,着看似风轻云淡地说:“听闻,半月前你将沈世子揍了?”
傅清卿垂下眼帘,掩盖了眼中的情绪,温声说:“是。”
傅东邢见她承认得这般干脆,一时间怔怔地盯她。良久,他斟酌开口:“你是个有主张的孩子,懂分寸。将来若是入晋王府,不要胡闹。”
并非他不爱自己的女儿,而是看眼下的情形,傅清卿定然不会吃亏,且沈亦川这孩子,他也打心里怜爱。双亲尽亡,太后离世,当今圣上还有意刁难沈亦川,他身后却无人。
昔日晋王在世时,傅东邢还抱过尚在襁褓咿咿呀呀的沈亦川。他视晋王为挚友,而沈亦川为晋王留下的唯一子嗣,他自当是尽全力护住。
傅清卿态度诚恳:“孩儿谨遵教诲。”
傅东邢又叮嘱:“如今傅家和晋王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要窝里斗。”
这是在明里暗里叫她不要向人家动手。
傅清卿面上应得欢快,然皮笑肉不笑,说:“不打不相识。父亲难道没听兄长说,那天沈世子笑得恣意。比武是孩儿同世子加深友谊的手段。”
“……竟是如此?”傅东邢凝噎,许久才不可思议喃喃。
他只怕傅清卿对此亲事不满意,将不满发泄在沈亦川身上。若定亲是他人也就罢了,偏生是晋王府的小世子,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不想见到任何一方委屈。
傅清卿仿佛明晰父亲的想法,从傅东邢毅然决然面圣救下沈亦川,她就知道父亲仍然放不下对晋王府的牵挂。然傅清卿上一世常年行军作战,染了不少粗暴的习惯。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她绝不争辩。
重来今朝,她已是收敛不少。但沈亦川那些事,着实让傅清卿恼怒,忍无可忍,干脆揍一顿泄愤。但她对这一世的沈亦川,估计还有不少的‘加深友谊的手段’实施。
不过为了打消父亲的顾虑,傅清卿还是忍下心中别扭,说:“打是亲骂是爱。”
傅东邢一愣,误解其意,问:“当真心悦于他?”
傅清卿解释:“孩儿待他,无任何旖旎念想,更偏于知己。”
*
元日将至。
沈亦川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就是留在镇国公府不愿离开。傅东邢将他带来晋王府修养,就是考虑到沈亦川已无亲人,故傅清卿也不好赶人。于是乎,傅家团圆宴席上,多了两双碗筷。
莫宗应是另有要事在身,迟迟才现身,不知何时出现在沈亦川身边,与他一道出现在傅家。
傅清卿拿到刻好字的安宁剑,迫不及待找上兄长到练武场比试。
浅青色的身影在场上如燕般轻盈,手腕挥转,白耀的剑芒自成一弧,虚虚实实。傅清卿随剑舞动,青色衣袍随风翩翩飞舞。
沈亦川则是站在一边默默候着,等傅清卿下来后殷勤端上茶水,以及擦汗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