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去罢
第二天丞相府还静悄悄的时候,门外就吵吵嚷嚷,来人正是公主徽娖。下人们不敢得罪她,又不敢放她吵高元之醒来,于是在院子里拦拦挡挡的,萧翦早已上朝去了,高元之昨夜又没睡好,此刻听到吵嚷声便问清楚怎么回事后,便让徽娖进来了。
徽娖见高元之小腹微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打扰姐姐休息了,但我要驸马下堂!”原来徽娖与沈楝婚后已有两年,一直分居住,本来相安无事,但婆母却担心无后为大,擅自做主为沈楝纳了一房小妾,这让公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但她婚后也的确未曾为沈家开枝散叶,于是气上头来想着还是让驸马当下堂夫去吧。
高元之有点为难,她知道这里的规矩,沈楝作为驸马,并没有做那些卷带财产、犯法离乡编管、逼迫妻子为娼或其他不法行为,也没有典卖妻妾者,甚至徽娖并没有被沈楝同居亲属骚扰,算起来算是冷暴力,但现在的律法中并没有这一条。但沈楝才高八斗,只因娶了公主,就不能入朝为官,驸马的家人也不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每天沈楝还要向公主请安,住到公主为主人的公主府,听从公主的差遣,民间一些夫妻规则在公主这里是行不通的,每次沈楝见公主还要经过公主同意,只有公主不能生育或者去世后,沈楝才能纳妾。
他们之间有无感情倒不清楚,但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徽娖贵为公主,却被冷对待,沈楝年少有为,志气难舒,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公主算起来也就是个高中生。如果不爱,大可据理力争不接受指婚,接受了又施冷暴力,婚姻中的不爱,才是欺人太甚。
高元之安慰她道:“公主太过勇敢安静,我都忘了你正承受痛苦。”于是抱了抱徽娖,徽娖这两年的心酸与委屈终于决堤,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他强,强在并不爱我;我弱,弱在我尚在乎他。”徽娖抽泣道:“我本以为时间一长,我与他就如寻常夫妻一般,纵使无爱,也可勉强维系婚姻下去。哪知道我婆母竟如此张狂,他知道后也沉默不语,是为漠视。”
“徽娖,你知道世上有一条永恒不变的法则吗?那就是当你不在乎,你就能得到。当你变好,你才会得到更好的。只有当你变强大,你才不害怕孤单。当你不害怕孤单,你才能宁缺毋滥。”高元之贴心地为她擦擦眼泪道:“繁星不怕被看作流萤。你贵为公主,本应如繁星般闪耀,在平凡的婚姻中委曲求全,不值当。”
“我如繁星?这两年,我深知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我渐渐地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一任愤懑与羞恨,日益助长内心那怯弱的自尊心。到头来,换来的只是如此羞辱。”徽娖逐渐平复了情绪,回忆起过去两年的婚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高元之并不清楚沈楝是否知晓并默许纳妾之事,只是宽慰徽娖道:“命运若安排这样的人给你,也许是一个恩赐,所有的逆境、痛苦和磨难,这一切都会令你成长。”
每个人都有三次“改命”的机会,第一次是原生家庭,公主拥有优质良好的出身,不会物质匮乏,更不会因为短缺什么形成自卑心理,还接受过优质的教育;第二次是婚姻,婚姻本质上是对自己前半生的一次从内而外的整合,甚至可以说是人的第二次重生。选择什么样的人结婚,就是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她受旨与沈楝成婚,虽不自愿,但也未曾抗争过。这种非出于理性的婚姻,多数人都过得一塌糊涂,不但没有成长完善自己,反而让自己更加支离破碎。第三次是自我觉醒,生命是多样化的,人只要不局限于自己天生的角色。当一个人摆脱生命的惯性,开始自我觉察、自我觉醒,她将会爆发出无限可能,这份力量对人生的冲击力远大于前面两种的总和。
当她的自我意识一旦开始觉醒,慢慢地她人生的重心会向内转化,从外部世界转向内心世界,更重视内部的精神世界。在这个过程中生活给她的一切磨难都将是改变的契机,对于所谓命运她将有自己的思考和权衡。
这是实现改变命运最靠谱的途径,当然这一过程不会太轻松,她会面临超乎寻常的精神磨难,尤其是意识到目前的生活与内心想要的不匹配时。但只要她沉住气,慢慢积累,一步一步重塑、更换自己,她的命就能由自己说了算。
徽娖陷入沉思,她似懂非懂地听着高元之说的话,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只是区区公主,又能怎么样逆天改命?”
“区区公主?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身份是多少人求之不得、趋之若鹜的?”高元之倒了杯茶给徽娖道:“何况我从不觉得女孩子会比男孩子差。自古以来,公主有和亲的,有带兵的,有当女官的,行事嚣张跋扈的,也有有勇有谋随父作战共同打下江山的。”
徽娖闪着大大的眼睛道:“还有公主上战场的?既不仰仗父辈兄弟,也不仰仗丈夫儿子,一样能抵挡百万雄兵于阵前?还有这样潇洒的人物?”
“当然有了,别说是公主,还有平民百姓的女儿男扮女装进军营立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