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亏一篑
三月的京城,看似春光明媚暖意洋洋,却暗藏杀机。萧翦暗中嘱咐留置在京城的庞起的家眷从年前就闭不出户,谎称夫人卧病,实则庞府只剩家丁仆人,庞起的夫人、侍妾、子女、孙辈均已转移。
庞起受诏进京,接诏后即刻动身,却立马在半路就传来圣旨,说他“怏怏不服,有余言”,随圣旨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庞起震惊之余又想起数月前萧翦的苦心劝说,自知为时已晚。临死前,庞起仰天长叹:“我对上天有什么罪过,竟落得如此下场?”良久之后,他又说:“我本来就该死。东峩国之战,降卒几十万人,我用欺骗的手段把他们全部活埋了,这就足够死罪了!”说罢便想引剑自刎。
使者却趁其不备将其击晕,又迅速换人,真身已随准备好的车马,连夜将人送至萧翦营地旁的驿站,等庞起清醒过来,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不信国君如此薄情寡恩,连叹气道:“我宁愿受重罚而死,不忍做蒙受耻辱的军队将领。如今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连累家中子孙,永世不得为官,隐姓埋名,纵使苟延残喘,也实非我所愿。”萧翦见状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师父保住性命要紧。”
庞起近身忽地抽出萧翦随身佩剑,怒道:“此计是否是你那身边娘们儿兮兮的军师所出,你从小便在我看着之下长大,如此鬼鬼祟祟的伎俩,不像你所为。”
高元之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这小老头,自己救了他性命,还说她鬼鬼祟祟。她也不动怒。她这人,向来心机沉稳,就算是涉及切身利益的事情,很少会动怒激动。毕竟一生气就降智,一降智事态就不可控、不可挽回,左不过就是迟暮英雄不肯面对现实而已,他想的通固然好,想不通她进去也没用。
“师父不要无端责怪元之,元之也是在我恳求之下出此下策。”算萧翦说话算话,肯出面袒护她。
“哪个要你求他!”庞起将无明业火都撒发在门外偷听的高元之头上。随后就听得屋内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萧翦见状退了出来,回头就见偷听的高元之。
高元之脸上讪讪的,好像被人抓包了偷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但还是佯装客气,拱手道:“多谢侯爷回护之恩。”
“你别气恼了,我师父这人,直来直去,他并非对你发气,只是我眼见他这般下场,内心实在难受。从他从昨日被救下,到现在米水未进,我看着实在心中难受。”萧翦愁道。
“米水未进?不好!你师父要自尽!”高元之惊呼,赶紧向屋内跑去。
还是晚了一步,当两人赶到屋内时,庞起已自刎身亡。
一时间萧翦又悔又气,悔他未曾寸步不离,气他大意将佩剑留在房中。高元之迅速叫亲卫收拾了房中,又将萧翦带回营地,见他悲痛万分,高元之想留他一人静坐,正准备起身离去,萧翦低沉的声音传来:“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今晚可能他说什么,高元之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高元之转身坐在萧翦旁边,萧翦侧身抱住她,她虽觉不妥,但此时推开,又略显刻薄。好在她已婚,没什么男女大防,平时吃老弟喝老弟的,关键时刻安慰一下老弟,也很正常。于是高元之伸手轻拍他的背,轻声说道:“这是你师父的命数,你已尽全力,不必自责,即使没有佩剑,即使你一直在他身边,他想寻死,徒弟又怎么看得住师父?”
“我知你所言道理,也明白这宿命般的结局,但就是心中难受。我初入军中,师父手把手教我,教我兵法、行军作战,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这般下场,我心中真是郁结难舒。往后甚至不能公开祭奠于他。”萧翦一时想起自己的经历,他的经历和师父很相似,今后他又会是什么下场,手臂上就更加了力道,紧紧地箍住高元之。
高元之整个人的头都卡在萧翦的肩膀之上,动弹不得,正想推开他,又隐约听到啜泣之声。算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他是真的很难过,她明白,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落泪的样子,于是不再动弹,任由他紧抱。
“你这样想,纵使你师父没救下,但你好歹救下他的血脉。要不是你运筹帷幄,你师父死后可能身首异处。皇权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往后你善待他的家眷,你师父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的。”她像姐姐一样轻抚着萧翦的后背。
萧翦的心逐渐安定下来,他明白是高元之在身边的缘故。她的忽然出现,后又机缘巧合下来到他身边,智计超群。她说话只要声音一低,声音就会有磁性,吸引着萧翦;她说话只要一慢,话语就会落在他的心上。任何时候都不紧张,永远展现出舒适放松的状态,永远不紧不慢地处理他身边的大小事务,像他的战友,又比战友亲密,又有礼有节。
那可不嘛!这熟悉的感觉,不就是领导的秘书嘛!
高元之哪知道这位好大弟已经将她视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在萧翦提出头痛,服了阵痛药,要她不要离去,在他卧榻之旁守着他时,她答应了。萧翦又提出要她握他手才肯入睡,她也答应了。熟睡中,高元之看着他的脸,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