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到院里时,隐隐听见柳枝压抑的呜咽声,好像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哭声,冬日的寒风一吹,就听不真切了。
施海晏只觉渗得慌,一路跑回西溪院没敢停,进屋后他不敢惊动王婆子,自己摸索着点上灯。
又将灯端到镜子间,摸索着解开腰带,脱下裤子仔细端详起来。
看到自己没长疙瘩,他不由松了口气,又生出点庆幸,甚至快慰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没事,什么郭洪张洪李洪刘洪,死就死了,没什么打紧的。
他抱着庆幸,后怕又有点不敢置信的念头,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没能合眼。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便叫小厮找来麻布衣裳换上,洗漱好去找郭洪,顺便将自己同样的麻布衣裳给他也带去一套。
他躺下后整夜没睡,郭洪则是一夜没能躺倒。他就枯坐在床头,半夜烛火熄灭了,他也没动,就那么定定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施海晏进来后,想喊丫鬟来给他更衣,半天没喊来人,干脆自己上手,给他拉好衣裳,随便梳了梳头,就赶紧往西角门走。
两人没敢坐马车,好在京城里有名的药铺里这里都不远。
郭洪一路不说话,施海晏直接将他带到最负盛名保安堂,坐堂大夫收了诊金后叫他伸手诊脉。
不一会儿,大夫皱皱眉,将诊金退到桌面上,对两人道:
“这病我们治不了,二位去济康堂看看吧,这诊金我就不收了,二位好走。”
郭洪仿佛已经没了生气,施海晏倒还不死心,又拉着他去了两家药铺,结果坐堂大夫不论老幼,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治不了,去济康堂看看。
施海晏无法,只好将面无血色眼下乌青的郭洪拉去济康堂。
正巧此时店里几位坐堂大夫都不在,问明来意后周黎便擦净手给郭洪把脉。
施海晏满脸怀疑,却也没说话,说不定这小子只是看着年轻,实际医术很是老道呢?
若是说话不慎,岂不是热闹了大夫,这么想着他干脆闭了嘴。
周黎捉脉不久,就知道面前这人是怎么回事,花柳病没跑了。
这两人手上一点茧都没有,肤色白皙,身上的气度与普通百姓截然不同,却又穿着麻布衣裳,显然是乔装打扮后来看病的,而且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他沉吟片刻,问施海晏:
“这位公子,可与他一同去过什么寻欢的地方?”
施海晏被他这么一问,心跳如擂,冷汗又冒出来。他将手心的汗在衣摆上蹭了蹭,艰难道:
“这些日子,我们都,一起……”
周黎瞬间明了,点点头,他又要施海晏坐下,也把了脉。
良久,他沉声道:
“二位先坐,我去叫掌柜的出来。”
施海晏现下已经没心情管掌柜不掌柜了,他昨夜建立的暗喜与庆幸此时全部被周黎掀开,心中的恐惧失措明晃晃晾在日头下。
外面行人路过的声音,都能叫他惊得一颤。
此时反倒面无人色的郭洪,看着比他还镇定些。
不多时周黎就带着木掌柜出来,木掌柜虽然不识得郭洪,但他认得出施海晏——东家的隔房堂哥。
路上周黎已经告诉了他这两人的情况,此时郭洪已经发病,施海晏却还没发出来,这病又没法治,只能开些药拖着日子。
他坐下后对两人道:“想必二位也清楚,这是花柳病,且没法根治,不过若是家中有钱喝药,能多撑一段时日。”
施海晏已经六神无主,他一掌拍在桌上,色厉内荏地对木掌柜喝道:
“你这庸医胡说什么!再敢满口胡言,我就将你这烂店砸了,再把你们全部扭送进大牢里!”
木掌柜心平气和道:“这位公子不必惊慌,你二位是生客,想必也是别家药铺叫你们到我这儿来的,这些年,别的不说,这花柳病我家还没有误诊过。”
他歇了口气又道:“公子不知,这满城的姑娘公子,有了花柳病都是到我家来瞧的。所以还请放心,你看了病我们是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施海晏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脑子里一团烧熟的浆糊,根本想不清掌柜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耳朵里听见的,只有尖利的耳鸣。
郭洪倒是镇定,一点看不出昨夜房里的疯癫。他从钱袋里掏出钱来付了诊金,就要大夫抓药。
木掌柜点点头:“方子都是一样的,我多抓几幅给你,你们一日三次,熬着喝吧。若是病情加重,或身上其他地方长疙瘩,发红疹子,就再过来看。”
郭洪一想,要他多抓几幅,毕竟频繁来药铺,必定会被人发现。
木掌柜也应了,将方子交给周黎去抓药,叫账房算了钱,等药包好,将二人送出去。
“二位放心,好好吃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