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施海晏与郭洪今日自然也不能闲着,一家老小早早用过饭,便开始梳妆打扮起来,准备着晚上的活动。
等到天黑,施府架着马车阖府出动,施康宁换了衣服后抓紧时间跑去清芳院,却被告知施梨月已经出门。
他心中有些失落,除了他,家里再没一个人想起施梨月没来,而施梨月好像也习惯了,并没有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只好蔫蔫地跟着父母一起上车,等到了街上,他的烦忧全部被灯笼带走了。
虽然举国上下到处都有庆贺上元节的习俗,但偏远的北地又怎能与繁华富饶的京城相比。
不管是悬挂的灯笼,还是街上的人流,都在明晃晃地昭告他——
京城,天子脚下,是当今世上最繁荣的地方。
施康宁原本只将帘子挑起个缝,马车越往前走,这个缝就越大,看着看着,他将头都伸出去半个。
还是邢氏怕他探头出去受伤,硬将人劝进来。
马车驶到鳌山前的一条街彻底堵死,施府上众人皆已习惯了,女眷们纷纷挑着各式精美的灯笼下车,施海晏便带着兄弟几个走在她们周围,将人护着。
他们外围又是家丁仆人,一群人浩浩荡荡朝鳌山灯下走去。
如她们这般排头的,在京城中自然不会少,皆是几十人一齐出动,在街头遇到,还会寒暄几句,顺便比比谁家更显得声势浩大。
郭洪不时在街上搜罗谁家女郎最漂亮别致,看得心情舒畅,满脸红光。
一群人挤着看完打铁花才随着人流回去,这时也没法叫马车,干脆挑着灯笼慢慢走。
施海晏将姐妹们带回家安顿好,又溜去郭洪院里。
郭洪竟比他还心急,已经叫了水开始沐浴,他绕过屏风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另一头柳枝正在给郭洪擦背,不时传出两声娇笑,听得施海晏一阵眼热。
正弄着,柳枝忽然一声惊叫,被郭洪瞪了一眼:
“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
柳枝已经失神,惊疑不定道:“少,少爷,你长,长疙瘩了。”
郭洪一哂:“爷火气旺,长点疙瘩正常。”
柳枝指尖颤抖,在他长出红色疙瘩的地方轻轻一按:“少爷,疼吗?”
他嘶一声,“有点疼。”
柳枝浑身都颤起来,唇色瞬间褪尽,脸色惨白,看着随时都能昏过去。
她带着哭腔将眼睛闭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少爷,这疙瘩,太多了,明儿找个大夫看看吧。”
施海晏听见后也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冲进来将郭洪拉到床上,查看柳枝方才说的疙瘩。
只看了一眼,他感觉全身汗毛倒树,血气登时涌入脑中,脊背发凉,冷汗将他衣裳都浸湿了。
他颤着声音:“郭兄,明儿,还是去看看吧。”
郭洪原本毫不在意,见他俩这反应,自己心也开始往下沉。
他低下头想看看自己的情况,却什么都看不到。他一把飞起枕头砸到柳枝身上:
“给爷把镜子拿来!”
柳枝啜泣着,半晌呆呆地起身,去外面抱了把雕花镂空铜镜回来。
郭洪一把夺过镜子,不耐烦看她那张死了爹的脸:“赶紧滚!”
柳枝直愣愣地转身往出走,半道还“砰——”一声撞到屏风,将酸枝大理石山水插屏撞斜许多,她仿佛没有意识,就那么出去了。
郭洪看见镜子里几乎要连成一片的红色小疙瘩,不敢置信地伸手按了几下。
疼。
这些疙瘩,按着都会疼。
他一把将铜镜摔出去,镜子被床帘挡下又落进被褥里,他发了疯般抄起镜子,狠狠在床架上砸了六七下,又用力扔出去。
“哐——”
已经变形的铜镜砸在被柳枝撞斜的屏风上,又铛啷啷掉下来,响了半会才不动了。
他又开始捶打床上的被褥,边拳打脚踢,边发出怪异恐怖的嘶吼声。
施海晏咽下唾沫,僵硬地伸出手,拉住郭洪:
“你先别怕,到底中没中还要看大夫怎么说。”
郭洪踉跄一下停住,扭头过来,他满眼血丝,脸憋的通红,面目狰狞,短短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粗重地喘出几口气,高高站在床榻上,扯着嘴角,居高临下地对施海晏说道:
“那就劳烦表哥,明儿陪我去看大夫吧。”
施海晏心中一阵后怕,这郭洪看着像是要吃人一般,他连忙点头:
“这是肯定,你先安心睡一觉养好精神,咱们明天就去看大夫。天下名医皆汇于京城,一定有办法!别怕,别怕!”
这两个别怕,说是宽慰郭洪,更像是他说给自己听。
郭洪哼一声,没再说话,施海晏连忙提着袍子跑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