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的药
得倒头再晕一回。
谢乔抚着心口,还没缓过神来,便听见卫王忽然开了口:“医者说,你服了太多天仙子。”
天仙子是花,也是一味药,有安神之效,拿它入方可以凝神安眠,十分灵验,但是不可用多,否则就会一睡不醒,当真成仙。
这原本也是它的另一种用法,在世家贵眷中常见。
谢乔放下手心,她早知道原主是服药死的,比起天仙子,她反而更在意上一句的医者。
医者?卫王没折磨她就算了,还给她请了医生?
谢乔微微抬眸,看向面前的卫王,想要从对方冷峻的面容下分辨出什么。
什么也看不出,在她看来,卫王即便是主动开口时,也仍旧是内敛的。
人说君子如玉,身怀千金不露外声,卫王不是君子,他情绪内敛到近乎沉寂,浑身的锋芒仍旧尖锐入骨,更像峥嵘顽石。
“你想死?”
见她沉默,卫王又继续开了口,声音阴沉。
这话单听起来,该是杀气腾腾的威胁,在卫王口中,却寻常的仿佛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
反而显得越发凶险。
谢乔心头一跳:“我不记得这些,我失忆了。”
再一次听到熟悉的解释,卫王的表现却比上一次复杂的多。
他定定看向谢乔,试图想从她面上看出伪装与欺骗的痕迹,又期盼着这不过是她的又一次计策谋算,或许下一刻,她就会如从前一般笑起来,又可能是暴躁不耐的训斥他,让他滚出姜国去,不要再给她拖后腿添乱。
但都没有。
谢乔的面上只有生疏与畏惧,眼底深处,则是他熟悉的,对生人特有的暗中打量与审视。
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她都仍是谢乔,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信赖过他,甚至就在他破城之时,选择了服药自尽。
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卫王苏栖如坠深渊,如焚炼狱。
他缓缓闭目、睁眼,重新看向眼前人,半晌,却也只是一句:“你还想死吗?”
他在生气。
谢乔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的,感受到卫王这么强烈的情绪。
懊恼与愤怒都强烈的如有实质,仿佛提起他被欺辱的旧事,都不如她自尽的消息更叫卫王震怒。
谢乔甚至有一股清晰的预感,她只要敢点头承认,眼前的卫王就真的会立刻帮忙,帮她达成心愿。
这预感叫谢乔脊背都生出一股战栗,顾不得喉间的干涩难过,说得干脆果断:“不想!”
她抬眸看向卫王,眸光澄净,嗓音微弱却清明:“能好好活着,谁想死呢?”
这话既是表白示弱,也是小心的试探——
你会不会杀我?你能容我活着吗?
卫王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试探,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分辨这话的真伪。
半晌,他探身靠近,对着她抬起了右手。
这随意的动作,却让谢乔下意识想起水烟滚动的头颅,不及思索,便猛的后仰躲了半寸。
躲开之后,谢乔才慢一步发觉,卫王并没有拔刀杀人,只是伸向了床首的木案——
案上放了一只浅浅的陶盏。
她的反应有些大了,谢乔抿了抿唇,隐隐有些后悔。
但这时也已迟了,卫王显然察觉到了她的躲闪。
他端起了陶盏的右手一顿,盏内深褐的药汁便也跟着摇荡。
卫王的神色,有一瞬间让谢乔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泼个满脸。
但事实上,药汁只是沿着盏沿荡了一圈后,便都险险的收回了陶盏内,最终递到她面前时,药汁光滑如镜,不见一丝波澜。
谢乔僵在原处,看向盏中映出的忧目愁眉:“这是?”
卫王眼尾低垂,言简意赅:“药。”
药,自然是药,只是世间药有千万种,喝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就实在不好说。
昏迷时,被你狠狠渣过、险些丧命的前任守在床前,一睁眼就给你送来一碗药汤。
问,不是毒药的概率是多大?
谢乔闭目,睁眼,试图挣扎:“王上……”
“你从不叫我王上。”
不过两个字,便被卫王径直打断,声音冷然。
谢乔只能旧话重提:“我不记得从前……”
卫王又一次打断她:“你从前叫我小七。”
小栖?
谢乔顿了顿,她还记得卫王名叫苏栖,“栖”字也的确可以念做“七”,这么叫也没错,甚至如果只有原主用“七”的读音的话,还带着一分独有的亲昵。
不过前面再加一个小,就一下带了逗弄弟弟的戏弄轻佻,的确很像是原主纵情肆意的作风。
不过得意肆意的是原主,倒霉的却是现在的谢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