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
“好罢。”严伯现苦笑摆首,任由银桂将他像犯人一般押着,心道,这也算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他本也无意再跑,毕竟元玄宫的竹林幽径地禁就是他所设置,他无意面圣,也不想再被李鹫关回暗无天日的地牢,如此看来,元玄宫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小姑娘的态度让他苦笑不堪,当他是贼一样得防备,太不顾念旧情了。
思忆及此,严伯现还是回头看向李炤炤他们,神秘兮兮得道:“小公主,不管你信不信,贫道都无意再逃,只是贫道要提醒你一件事,好好想想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又瞥了姜平州一眼,继续道:“有时候恩典未必是恩典,反而是桎梏。”
他虽被银桂押着,可还是自顾自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李炤炤没有别的指示,银桂也只能跟随他一块上山。
李炤炤满头雾水,将他的话听进心里,仍旧想不透最近发生的事,与她身侧的姜平州有什么关系。
只有一条!陈贵妃的肚子和赐婚圣旨!
公主成婚不夺驸马官职权柄,意味着她与皇位再无瓜葛,即使受封未央台尚书令,所建功勋,所做一切努力只能为皇家,为夫家添光溢彩,再不是为了自己。
为了那个尚且平坦的肚腹,为了那个未出生的婴孩,她再次做了筹码,一如当年陈贵妃为求子虐养她一般。
好谋算。
她从不期待父母慈爱,所以无论是圣人还是陈贵妃,他们谁主张的赐婚,谁做的谋划,她都不在乎。
偌大个大明宫,她寂静卑寒的幼年,只有兕子照顾过她,真心实意将她当作家人。
她在元玄宫时,送物资的宦侍敲竹杠,送来的物资时常才到就所剩无几,秋观紧着腰带,算了再算,剩下的粮油物资都不够七日生存。
若无兕子接济,崔公照拂,谢公教导,她早已冻死或饿死,甚至自裁在深寂的紫竹林中。
说来可笑。
如今召她出观,只是为了那个未出生的婴孩。
而非她自己的努力。
姜平州说对了,圣人的想法的确重要。
她蔑蔑一笑,无所谓,她早就说过,要捻她入棋局,她就不甘为棋子,棋不下到最后,焉知是谁先行退场,又是谁会在最后掀桌?
李炤炤越过姜平州先行上马,拉过缰绳,淡然道:“平州,上马,咱们回宫。”
红椒俨然成了她的专属,姜平州挑眉一笑,大步跨上高头大马,将黑衣人的面罩藏入衣襟内,圈住李炤炤,接过缰绳,狠狠一甩。
他道:“坐稳了,李炤炤。”
一道一郎一骑疾驰奔去,竹叶被带过的风扬起簌簌阵声,未经二人注意,姜平州衣襟内的黑色面罩竟然似鸟般随风飞去,好似有个目的方向一般,越飞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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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纱帐,暖炉生香,殿内宫娥宦侍脚步轻声,端茶倒水,更换炉香,侍弄殿中缸花,更替地垫,忙忙碌碌服侍着二位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二人。
领头宦侍携小宦轻细地卷起地垫,又一批人将新的地垫铺上,在得到伦忠许可后,这批人将名贵绸缎与毡毛制作的地垫抬出长生殿正殿,往青霄门方向走去。
青霄门侧门私坊有专门回收这些物件,再回炉重造出新的样式,然后进行转卖的大商。
陈贵妃一切物用,通常都是只用一次便丢弃,如此铺张浪费,在她殿内侍奉的宫娥宦侍眼中却是条发财路子。
他们除了平日的俸禄赏赐,以及在要拜谒贵妃的人身上敲一笔竹杠外,还能将这些要丢弃的物件转卖,从而再发一笔横财。
陈贵妃只潜心享受,从不约束这些行为,如此不良风气在她身上成了开始。
许多世家门阀,宗室的贵妇人纷纷效仿,好似一样东西用了超过三日便就有失体面。
“她一向是这样的人,眼界狭隘,总以为天下人要为她奴役,让她奢靡生活享之不尽。”姜平州语气讥讽,冷冷瞥着那帮抬着圆筒状物件的宦侍,他拉紧缰绳,缓缓停马。
仔细远眺那圆筒状的物件,才知那是何物,又道:“这个样式的地垫,陈贵妃殿中一日要换三次,一次就是数金,可供一支三百士兵的队伍,七日口粮。”
姜平州语气虽有遗憾,但不见他眼热这些钱财。
李炤炤似有所感,一时间脑海中有些想法,她对身后的少年问道:“平州,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进账,有没有办法联络到那些倒卖的商人?”
少年挑眉,想到她仙人般的人竟也对金银之物感兴趣,于是道:“道长姐姐也对这个生意感兴趣?”
“我穷惯了,不比贵妃娘娘雅致,瞧着金银难免心动,俗人一个罢了。”李炤炤眼神也凝聚在那些宦侍身上,脸上虽未有笑,言语却揶揄道:“平州,你自幼在她身边锦衣玉食养大,自然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