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井
日升中天,天光大亮。卫嬿婉这几年忙着抚育永琰,骤然得闲,还没来得及躲懒,便被皇后叫进翊坤宫处理寒部公主入宫一事。
“皇后娘娘,臣妾来迟了。”
“不迟,本宫与愉妃知道你勤谨,故而还没开始核对账册,专等着你来。”
如懿手里拿着几张纸,显是书信之类,见她进来,说一句笑,把信件交给容佩收起来。
“娘娘再逗臣妾,臣妾明儿就告病不来了。”
“据说寒部公主绝艳无匹,冠绝天山,妹妹不想见一见?”
愉妃温柔一笑,好似真的想见一见这绝色美人。
“若想见美人啊,我们三个揽镜自照便是。”
卫嬿婉不接她的试探,扶一扶旗头十分自矜。美貌这种东西,后宫是最不缺的。
“在哪里学的,直比那些登徒子的嘴还油滑。”
如懿打趣,把账册往她面前一推说道:
“宫苑早已打扫好了,只剩一点账目要对,咱们今天花不了多少时间。”
三个人默契地开始工作。如今宫里可用的高位嫔妃没几个,纯贵妃早不问事务又喉疾反复几个月,舒妃、颖嫔被皇帝忌惮着。恭妃自从金玉妍死后只一意争宠,从来不问宫务,如懿隐隐约约猜出她的恨意,也不敢启用。
不一会儿账册已核对清楚,卫嬿婉浑身懒骨,做完事便回了永寿宫。愉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
“她倒真像个金身菩萨一般,从不僭越,以往那些争宠算计的心思都看不见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永琪焦心。蒙军旗找你办事的只怕不少。”
“姐姐。”海兰生怕如懿吃心,连忙解释道:“先帝当年夺嫡的事情我也曾听闻,蒙军旗的小动作便是把我和永琪架在火上烤。姐姐,永琪一直等着辅佐中宫嫡子继承大统,海兰绝无二心。”
“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懿握住海兰的手,黯然之色显而易见,说道:“海兰,这后宫里我全心信任的,只有你。这几年后宫里一个生养的都没有,我已经没有期待了。你这样一心的为我,可永琪怎么想,他是否有体恤万民的雄心。海兰,你要多为他考虑。”
海兰着急不已,还想说什么。如懿笑着招呼容佩说道:
“凌云彻从北边寄过来的书信,你总是不甚在意,可我想永琪也许爱读。这里面有风土人情,也有世事百态,将来他即便只是亲王之位,也不能坐井观天。”
“我是只许他做个亲王的。”海兰少见的有些生气,她暗恼如懿始终不懂自己的心意,动作上一点也不显露,接过那几张纸。
“不好直接这么给他,既然姐姐叫我看,我便把其中内容记下,有空多与他说说。”
“儿大不由娘。”如懿拍拍海兰的手,说道:“他是个好孩子。”
海兰掩饰住内心的情愫,点点头垂首认真看那书信。如懿起身,走到殿门口。院内摆了不少海棠花,梨花、木兰也插入瓶中,千姿百态。正是三春盛景好时节,可惜不能亲眼去看一看凌云彻所说的天地风光。
一辈子在后院里打转,如懿的眼光随着凌云彻的书信,逐渐放远,对民间起了好奇。前不久的春分祭祀蚕神典礼上,她亲手喂桑蚕吃着蚕叶,突然想起凌云彻所说,北地寒冷不易养蚕。那么北方的妇人都是如何生活?那里都有什么作物?这些空白似乎一下子来到她的脑海里,就像春风,吹得人心发痒。
“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姐姐?”
海兰抬头,被如懿挂在脸上的浅笑晃花了眼。她带着一种憧憬与期望,回首望着自己,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好像瓷做的佛,温暖慈和。
“没什么,想起常在宫里呆着怪闷的,以后若有机会出去,咱们装作寻常妇人,去街头巷尾走一走吧。”
“好啊。”
海兰被如懿的欢快牵动了情绪,两人相视一笑。她再低头看这书信的时候,去了那丝吃醋嫉妒的偏见,一时也陷入凌云彻描述的北地民俗之中。
两人都没想到,北地难去,天山奇景却转眼到来。宴会上,寒香见起舞翩翩,虽样貌风流明艳,眉宇里的凌冽却不输天山冰雪。这样矛盾又这样绝对的美,让人情不自禁的心折。
如懿下意识看向皇帝,本来就死去小半的心直如坠在腹中,压的脾胃生痛。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痴迷玩味,既志在必得又有压制着的兴奋。
被这样的眼神惊到的如懿,接下来又震惊地看着寒香见拔刀行凶,却被皇帝三言两语袒护。而太后抢先要拒绝皇帝纳寒香见入宫的想法,又被皇帝强硬拒绝。
如懿心中觉得万般荒唐,只有理智在转动。太后所担心的子嗣问题,以如懿的直觉,怕是不会存在。而寒部联姻的意思摆在这里,自己作为中宫,只应该消除寒香见不知缘由的仇恨,促成她成为皇帝的女人。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