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人

时间静止了几秒，莲华回道，“好久不见。”

回廊茶室，夜如墨色，飞花雕刻的红木栏杆在夜色中泛着幽泽，那飞花雕刻的是茶花中的十八学士，花色各异，栩栩如生。

莲华坐在茶桌前，阿木坐在她对面，他将刚倒的茶水推到莲华面前。桌上还放了一叠金灿的糖糕，他将那餐碟移到莲华面前，说，“你爱吃的。”

莲华低头看了一眼那糖糕，抬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渝城？”

阿木说：“和阳小区种了茶花。”他右眼下有一颗极小的红痣，轻柔地笑时，除了四周会涌动茶花的清香外，那颗红痣在脸上也会格外明显。

茶花，是他的本源，而他是茶花之王，植物类根系四通八达，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那里种了茶花，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消息，他都能知道。

“你一直在渝城？”1923年的冬季，阿木留下一封信后就走了。阿木走后，她没有打听过关于他的消息，有些事不是旁人能劝明白的，有的路只能自己走，有些劫只能自己渡。

阿木摇头，他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对上莲华的视线，“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与事，每一处地方待的时间都不长，最后才在渝城安定下来。”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温柔。

茶水煮沸，透过飘散的水汽，眼前的阿木与很多年前的阿木仿佛重合了，但他比以往沉稳了许多，莲华说，“你变了很多。”

她见过他刚化形时天真烂漫的模样，见过他情窦初开时开心的模样，也见过他因情而伤颓废的样子。经过时间的沉淀，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磨灭不掉的痕迹。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你找过她的转世吗？”

阿木爱过一个凡人，1922年，他与华家大药商华平的千金华西谈过一场恋爱。那场恋爱始于晚会的一眼初见，终于一场空难，华西尸骨无存。

华西的阴魂渡三途川时，阿木去找过她。

三途川的河水冰冷彻骨，里面爬满了水生花，每一朵水生花在亡魂渡河时，会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是亡魂生前的经历，就像电影放映一样，引渡船穿梭其中，亡魂们会在回顾往生中前往奈何。

华西穿着死前那一身白底印兰花的旗袍站在引渡船上，气质温婉可人。

她在引渡船上看她的一生，又是笑又是哭的。

阿木一直在远处看着她，他没有靠近。那时，莲华对他说，生前事已了，你什么都无法改变，如果你想让她安心轮回，不生妄执，就不要靠近。

“你是鬼神冥主，一切生死都在你的掌握中，为什么你不能让她活过来？”阿木喃喃道。

“因果循环，人死后就该去轮回。”

“如果……”

“没有如果，我不会同意。”阿木曾找方老问过寄生之术，恰好被莲华知道了，寄生之术是将灵魂寄生在另一活物或是死物上，用自身灵力供给，相当于生命力与死亡共享，灵力供给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遭受天道反噬，无论是寄生在活物上，挤压掉原本的灵魂，还是寄生在死物上，都是逆天而行。

而使用寄生之术还需一媒介，那便是落星河的阎浮花。

但落星河是只有冥主莲华才能去的地方，没有她的同意，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那里的星河里开满了阎浮花，但那么多的阎浮花，他连一朵都没有办法得到。

最后，他看着华西喝下了子皿递来的忘忧汤，目送她入了轮回道，此生再多的感情都随着那碗汤与轮回而烟消云散了。

后来，离开鬼界时，阿木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了爱的人，你会为他不顾一切吗？就算是让你违背你一直坚守的道。”

莲华记得，那时她回答的是：“不会。”鬼神之主无情，绝不会拥有像人类那样的感情，去爱上一个人。

阿木得到这个答案后，笑了笑，对她说，“话不要说的太满，万物规律或许要受控于这阴阳天道之下，但也有例外，最不可控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这里。”他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

那些往事，再一经提起，仿佛是在昨日，却已是经年。

阿木放下茶杯，“见过，她每一世都很幸福。上周她结婚了，我还去参加了她的婚礼，就在这个小镇上。”他的指尖轻点着桌面，语气平静。

“你放下了？”

当年送走华西后，阿木开始变得沉默不语。

“轮回的虽然一直是那个灵魂，但终究不再是当初的她了，她永远留在了那一年。”阿木捻起一块糖糕，咬了一小口，笑问道，“你呢？现在还爱吃糖糕吗？”

短暂的沉默后，莲华说，“糖糕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味道终究不是当初的味道了。”

阿木看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嗓门极大的嚎叫，“赤丹，你又乱翻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