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过那抹凝紫的衣袍,双手十分自然地覆扯上来人的衣摆。
大衫男子震惊:他还没动手呢......
苏鹧目光炯炯,瞪眼如铜铃,深深咽了口唾沫,不禁咋舌。
这女郎,果真是英雄中的英雄,她难道不知,顾北辰周遭十里,女郎勿近的嘛。
这是会死人的呀。
姜鸢手里攥着顾北辰的衣摆,并未急着开口。
她低着头,杏眼微垂,一张精致的鹅蛋小脸,瞧不清神色,头上的素簪松松的,发丝微乱,将高高的鼻梁遮去了一半,却仍难掩其姝丽。
紧抿的双唇些许泛白,眼眸逐渐氤氲上一层潮意,微翘的眼尾晕开淡淡的水红,她眸光带水地望向顾北辰,将声音放得极细极软,含着三分委屈道:“求......”
“不若你也教教我,如何做个人?”
顾北辰全未在意脚边的女郎,转而径直朝着大衫男子,沉声发问。
欺行霸市的男子身形已属高大,可顾北辰却足足比他还高出了一头有余,他眸光森冷,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人。
起初男子还颇不服气,踮着脚,想与他一较高下,可当他看到顾北辰身后的抱剑少年,登时便如软腿的虾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歉。
少年正是顾北辰的贴身侍从,宋安。
与其说他是被少年凛冽气势震慑,倒不如说是被他腰间那块,刻着“北辰”二字的腰牌吓破了胆儿。
方还盛气凌人的男子,此刻手足悉数着地,兀自将前额深埋进雪地,庞大的身躯抖若筛糠。
他深觉懊悔,今日出门竟未瞧黄历,遇上北辰王府的人,当真是出门遇了鬼。
不,不是鬼,是阎王,活阎王。
这情形,反看得姜鸢一愣,眼中好不容易蓄起的湿润,戛然而止。
她还未开口求救呢,这顾北辰怎就轻松将人拿捏了,那下一步还怎么......
未等她想出法子,一旁的苏鹧朗声道:“顾北辰,你舞弊。”
他已气得全然顾不上旁人的目光,言语间满是忿忿。
这人竟这般行事,说好的赌便是赌,怎可耍赖亮明身份扳回败局,岂非是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坑他这五百金。
顾北辰面不改色地朝马车走去,留下一句:“愿赌服输,钱记得明日送来。”
苏鹧虽有气愤,却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说归说,骂归骂,他要走,还是得跟上。
眼见那抹玄色身影越走越远,姜鸢不由得眉心轻皱。
她顾不得去细想,方才宋安转身时,为何一脸嫌恶地扫过自己,一骨碌儿从地上起身,赤足追了上去。
伏在地上的男子,良久都未敢动弹,直到几人走出老远,他才试探着略微抬起些头,斜眼去打量他们的动向。
姜鸢几步并行,终于追上了顾北辰,却未急着越过他去,而是乖巧地拉开一尺的距离,不远不近地随在他身后。
“郎君......请留步。”
她朝前低唤了一声,声音清柔潮润,如溶溶春水携风而来,顺势沁入人心。
听见响动,率先回头的是苏鹧。
在明白姜鸢喊的不是他时,以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姿态,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转望向身旁的人。
宋安也转过身来,依旧是一脸的冷相,只是姜鸢觉得,他的脸,似乎比方才更黑了。
至于顾北辰,虽也止住了脚步,却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他背身而立,站得笔直,在素白的雪地里,投下一片斜长的影子。
姜鸢压根儿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更别提猜透他的心思。
片刻犹疑后,她拧巴地开口:“郎君有恩,阿鸢愿意,舍身相报......追随、郎君。”
最后几字,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脸烧得绯红一片。
苏鹧一个没忍住,笑出了猪叫。
啥?舍身......相报?
都是些什么陈年话本里的词儿。她可真豁得出去,也不瞧清楚是谁,就敢舍身相报。
可看着顾北辰那千年寒冰的脸上,浮起五彩斑斓的黑,苏鹧就捂嘴,笑得险些没背过气去。
顾北辰转过身,目光利得像带了把尖刃,毫不留情地剜了眼苏鹧。
被他这锋锐的眼神一戕,苏鹧连咳了好几声,他抬手放在自己唇边一拉,表示乖乖闭嘴。
一旁的宋安,脸拉得更长了。
姜鸢斜眼瞧着,深觉此刻似乎只有驴脸,能与之相较,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人看自己总带着股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