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滚出去!”
碗碟破碎声混着稚童的怒吼从殿内传出来,贞阳走到门口,目光触及地上的药碗,眉心微蹙。
宫人低眉顺眼躬身倒退出来,碰着贞阳,又要弯腰问安。
贞阳抬手止住,低声问:“也未进食?”宫人惶惶摇头。
皇后陪着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支持不住去了后殿躺倒。
此刻殿内并无能管住太子的人。
昏暗光线内,小太子穿身明黄寝衣,佝偻着背坐在宽大的琉璃玳瑁榻上,整个人萎缩下去,直小成了五六岁的孩童。
贞阳觉得刺目,不由避开视线。
“十七姐,你知道掌印去哪儿了么?母后不肯让我见他,还不准我问起他……”
太子看见贞阳,如同救星降世,趴在被上向她伸出一只手。
贞阳对着他眼巴巴的表情,心一软,柔声道:“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喝了腿也不会好,不如不喝。”太子撇嘴,眉眼间的不耐烦很有点汤镜的影子,“我要见掌印!掌印肯定有办法治好我的腿!对,找掌印!这世上就没有掌印办不到的事!”
他忽然拍着床榻大喊:“十七姐,你帮我找掌印来!”
贞阳怕他砸到伤腿,伸手捉住他的两只胳膊,正颜厉色道:“你总该记得那日来了多少刺客,汤镜再有能耐,也是肉体凡胎。他为了你,只身迎敌,至今重伤未醒,你还要他如何?他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总有办不到的事。你记住没有!”
她在皇后母子跟前向来温顺,冷不丁发起脾气,倒真把人唬住了。
太子怔怔睁圆眼,吞着口水,不情不愿点头:“记住了。”
他这一回在西山是真被吓破了胆。
最大的后遗症便是见着比他横的,气焰就直往下消。
贞阳知道他的保证靠不住,当下也没多说,只扶正他的身子问:“你老实告诉我,汤镜那日,为何会出现在西山?是你叫他去的吗?”
皇后和长乐不许太子亲近汤镜。
上次他趁兴喊汤镜入宫议事,过后就被长乐按着抄了三天书。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提笔写字。
再后来,他就不太爱于明面上提起和汤镜私下来往的事。
他闷着头不吭声,贞阳便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肯定是你叫去的。他此前闲在家中,非诏不得出府……羽林卫的眼睛多毒啊,岂能放他随便出城?可笑皇后娘娘和长乐皇姐以为他与刺客是同伙,竟然把他关起来了。”
她看着太子勃然变色,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日后贵为九五之尊,可千万别学得赏罚不明,寒了忠臣的心。”
汤镜是否算忠臣,贞阳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把能说的都说了。
贞阳出来不久,独属于太子的愤怒吼声便响彻整座宫室。
宫人们急急奔进奔出,喊人找太医请皇后,霎时乱成一团。
候在外面的春蕊见贞阳面色煞白走过来,当她在太子那儿受了气,就说:“殿下,太子年纪小,遭此大祸,难免无法释怀。倘或说了不中听的话,您听过就算,别放在心上。”
自西山回来,春蕊眼看着贞阳一日日沉默下来,身体也更差了。
日间吃不下饭,夜间睡不着觉。
春蕊有时候都担心她撑不到和亲那日。
“无事,回去吧。”贞阳知道自己脸色不好,但也没精力解释,只把手搭上春蕊胳膊慢慢往回走。
回到暖阁不过半个时辰,兴师问罪的人就来了。
“十七!你好大的胆子!”皇后领着长乐和宫婢踏进门,气得横眉竖眼,“本宫下的禁令,你根本没放在眼里,是不是?”
贞阳正在喝粥。为照顾她肠胃,是很清淡的一碗粥。
长乐上前挥袖打落粥碗,尖利的指甲直逼她鼻尖:“搬弄完是非,倒还有闲心吃喝!”
贞阳嫌恶偏头,起身退后靠在书架上。她如今什么都不剩,便也什么都不怕。仰头平视着盛怒中的长乐,她冷静道:“陈述事实也算搬弄是非么?太子一天大似一天,你和皇后娘娘又要摆弄他到几时?”
长乐大怒,扬起胳膊要打她,被她抬腿踹了一脚。
“和亲在即,你敢在我身上添伤么?”贞阳看着被她踹得一趔趄的长乐,头一次有了点痛快的感觉。长乐惊叫:“你发什么疯?”
贞阳摇头:“是你先动手的,我只能算正当防卫。你还要打我么?”
说起和亲,皇后心中极不自在。
薛大将军被黑磨扣住不放,就指着贞阳嫁过去将人“赎回来”了。
这本是机密,可不知如何传到薛贵妃耳里,这两日那女人常来她耳旁哭诉,哭兄长劳苦,哭薛家功高,最后哭自己和长敏不幸。
皇后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机事不密的源头找不到,还要担忧此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