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过去好几日,贞阳才知道那钟声是丧钟。
多年不做人事的萧帝终于死了。
即便清楚他是自己这世的父亲,但听闻消息时她并没多伤心。
她能顺利长大成人,全靠阿娘和哑嬷嬷,从未享过父亲的关爱和呵护,反倒因他的随心所欲吃尽苦头。
短暂的惊诧过后,贞阳神色恢复正常,低下头照旧吃饭喝汤。
有志者事竟成,她把老皇帝都熬死了,还能干不过一个死太监?
她要多吃多睡,攒足力气。
总有一日,她会从这里出去。
只是,不知新皇帝上位后,会怎么安顿冷宫的人。
如此想着,她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明媚的面容上添了一丝愁苦。
“多吃了一碗饭?”听完汤六的汇报,原青背手摇头晃脑咂舌,“那这位可真是有点……”
察觉他嘴里没憋什么好话,汤六忙挤眉弄眼提醒他小心舌头。
原青用余光接收到汤六的眼神,下意识瞅瞅被皇帝出殡事宜烦得眉头紧锁的汤镜,识相地咽下“没心没肺”四个字,讪笑道:“小姑娘胃口不错,挺好,挺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他这番话转得太过生硬,汤六听了直替他难受。
汤镜听完后,没作声,用巾帕擦擦手,坐下来吃今日的第一餐饭。
他自己亲缘淡薄,也没觉着贞阳不伤心有什么不对。
吃到还算可口的菜,他便叫汤六记下,去御膳房领了送回府给她尝尝。
汤镜很钟意贞阳身上的那点小聪明。
入府到现在,她只耍了几次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每次都止步于一哭二闹的小打小闹,从不寻死觅活把场面闹得更难看。
他对她有私心。
这私心太重,让他对着她时,不自禁生出无限的耐心和包容。
只要她呆在他身边,只要她没受伤害,别说她对亲爹的死毫不在意,她就是杀人放火,他都可以做到睁只眼闭只眼。
况且,她从小到大,连萧帝的面都没见过。
对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男人的死讯,她若表现得伤心难过,他还要嫌她痴傻呢。
与她相对的太子,享尽帝后宠爱,幼年更是大半光阴都在萧帝膝上度过。
及至开蒙识字,萧帝偶尔得闲,还会亲自召见指导。
饶是如此疼爱,在灵前,太子也没为他落一滴泪。
长乐不想太子难堪,站出来替他遮掩,说些“他还小,经受的打击太大,至今不敢相信父皇已经去世”之类的废话来骗那群哭得失了智的老臣。
之后她不知又从哪儿得来的法子,当晚回去按着太子脑袋,用辛辣热汤熏其双眼。
到第二日,出现在人前的便是顶着两只骇人红眼的太子了——不过明眼人一看,太子的眼睛就不是哭红的。
可怜小太子白白受一夜罪。
真想知道萧帝泉下有知,会不会被爱子爱女的“孝心”感动。
忆起孱弱无主见的太子和愚蠢又事事都要掺和一脚的长乐,汤镜顿时没了胃口。
放下碗筷,又见原青紧盯着他发呆,不由冷笑:“眼睛不想要了?”
原青捂住眼睛,只露着口鼻说:“景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看上那小丫头了?”
他还没在这人脸上看到过那种神情。
说是漫不经心,却又透着在意。
但那点在意看上去又不是很急切,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青知道男人净身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知道净身后的人有欲望时,该如何纾解。
不过景业这家伙,并不十分重欲,对待女子向来是不假辞色。
对他来说,有没有那玩意儿,可能都没甚区别。
想当年,他们入宫时也才十七八,正是男儿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的好时候。
偏他整日冷冷淡淡的,什么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若非身上煞气重,简直超脱得能做和尚去。
原青不信邪,在他净身前夜,包下都中赞誉最多的花楼,拉他去破身。
结果他愣是一个人坐着喝了一夜酒,还把楼里十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全给喝趴下了!
翌日清晨,原青去接人,本以为会接着个两腿打颤、走路虚浮、眼下乌青的全新的他。
谁知道一进去,就见他服饰整齐,眼帘低垂,端坐在酒气熏天的包厢里,而在他周围东倒西歪睡着一堆醉得晕过去的美人。
酒杯翻飞,钗裙委地。
可那场景,与香艳靡丽半点不相干。
原青泄了气,起先还疑心他是不是不会,试探着问了问,却只得他冷冷一句:“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若非想着在你入宫前给你留个后,我才懒得管你,这些话在原青嘴里来回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