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公子
林观德回到侯府的时候天已黑得差不多了,回廊里已挂上了几串绢纱灯笼,发着光引了不少飞虫驻足盘旋。
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侯府用夜点心的时候,还未回趟韵雯阁便被迎去了荣安堂。
她本不想去,但刚从明月阁回来,她心情酸涩,头脑昏沉,被几个丫鬟婆子引着便不知不知觉去了,等回过神来便已经进了荣安堂。
这种酸涩难受的心情倒也不是特别厉害,只是带了点绵绵不断的意味,一直磨着她的神经,让她十分煎熬。
林观德来的时候谢侯爷已经不在,只余沈母与谢夫人、谢明坐在里面。
林观德行了礼便被沈母拉去,她道:“面色怎这样难看?可是累着了?”
林观德只摇了摇头。
因许久未进水,她的嘴唇甚至有些干裂开来。
她端起茶盏喝了口水说道:“有些渴了而已,不打紧的。”
谢夫人见林观德回来便要说起正事,她为林观德挑选好了亲事。这谢夫人挑来挑去最后挑到了自己家里,礼部尚书郑家的二少爷。
这位二少爷名郑期,如今二十年岁,尚在准备今年秋闱。谢夫人心想他虽未有一官半职在身,但他贵为礼部尚书的嫡子,身份也算尊荣,配她一个富商之女也算绰绰有余。
她下午询了沈母的意见,沈母只说让先两个小辈相看一下,若是能成也算美满。
谢夫人见林观德捧着茶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与沈母交换了个眼色,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便开口说道:“知弗啊,过几日谢老夫人寿辰,我那侄子也会来。他如今二十,想着你年龄相仿,都尚未有婚配,莫不如到时候你们相看一下?”
谢明在一旁对谢夫人和沈母的小动作看得分明,便知晓这是她们为表妹挑选的婚事。
但这郑期并非什么好人。
他坐在林观德对面,一眼便能看清她的面色神情。
只见她面色苍白,放下了杯子,轻声说道:“全凭舅母做主。”
谢夫人见事情成了一半便高兴地说道:“好好好,如此甚好!”
林观德又如何不知道这郑期的德行。郑期这人,十八岁就说要考取功名,考了整整两年也没见得他考出个什么名堂来,反而外室养了一房又一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读的是那金瓶梅,全读到女人身上去了。
礼部尚书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科举等事务。
那郑大人见二子第一年落榜,第二年甚至要动用私权给他作弊。作了弊后秋闱是过了,乡试又没有过。这郑期科考也考不上,后作弊一事被林观德发现,白白送她一个把柄捏死。
这样的一家人,可算不上什么好人家。
但林观德现在不答应,又还能说些什么呢?说她不愿意吗?
不仅谢夫人要说她不懂事,就连沈母也要不开心了。
我们辛辛苦苦为你筹谋规划,你这孩子怎么能不懂我们的良苦用心不领情呢?
林观德明面上应下,但她有的是法子让这门亲做不成。
林观德不顾二人挽留,顺了她们的意便起身告退。
临走前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谢明。少年神色清明,光风霁月,这会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明的姑姑是孝端皇后,表哥是大皇子。他自是与大皇子是一道的人,但那日为何他又在替二皇子审十五?
她不敢断定谢明与星月楼惨案有没有联系,他又会不会是二皇子的帮凶。
毕竟谢明看她不顺眼天都知道。
林观德自顾自想着,一根弦紧紧绷在脑中,没有注意到身后谢明也跟了出来。
谢明知道背后贬损他人不可为,但他想着还是提醒林观德一下才好,她生来是个药罐子,父亲去世的又早,若是所嫁再非人的话,实在有些可怜了。
他跟上了林观德,在她身侧说道:“无欲则刚,关心则乱,姑姑急着为你谋求亲事可能失了分寸,辨不清人的品行好坏……”
林观德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打断道:“表哥的意思是说,这位郑二公子也非良人?”
谢明是这意思,但见林观德如此不由一时语塞。
林观德憋闷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她冷笑道:“林左少卿非良人,郑二公子也非良人,表哥眼中的良人是谁?”
她咬破了舌头才生生压住了后头要说的话:你是名震天下的京都圣人,整个大昭就只有你谢小侯爷算的上清正端庄的良人吗?你又敢说你谢弃昏这辈子从来没有害过谁吗?
弃昏是谢明的表字。
谢明神思敏捷,今日见林观德回来的时候便察觉她的情绪不对,但也从来没有见过林观德如此急言吝啬,他怔了怔,道:“你今日怎么了?”
谢明就在她的身侧,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
林观德理智渐渐回笼,她现在还不能和他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