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庵郡
风啸剑,剑动时如狂风呼啸,声音尖利,王端端认得出,那是萧啸的佩剑。
那日,萧啸得知王端端就在暗门里后,便先策马至司南苑,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守门的侍卫,佩剑上有暗门的独有标志,公子承看到剑后便叫侍卫去刑狱,找了个和萧啸身形相似的囚犯做掩饰。
两个人既没有打照面又没有任何商议,却十分默契。
“阿姐姐”,细儿声糯打断了王端端思绪,元元催促着母亲,在院中急急地踏步:“阿娘,快些、再快些”。
盛家娘子牵着元元来到王端端的门前,踟蹰不前,妤冬见此,便出门将他们引进来。
“阿姐”,元元想往王端端的床前去,却被自己阿娘拦着不让,委委屈屈地看着。
“姑娘,我竟没曾想遇到您这般贵重的人,元元调皮捣蛋,连累了姑娘,妇人这就给你拜礼叩罪了。”
“诶,阿姐,使不得”,王端端无力起身将她扶起,只好吩咐妤冬:“快给盛家阿姐,安个座儿”。
妤冬端来一张方凳,木纹瑰美,凳面素雅,单就这材质,就让盛家阿姐自惭形秽,就算入座,堪堪只轻占了五之一二的凳面。
想了还是不妥,她又站起身,把元元拉来跪在王端端面前,低声说:“快,给阿姐道歉,如果不是你贪玩,阿姐怎么会遭受这些”。
“对不起,姐姐。”
王端端看他们这架势,今日不接受这道歉,是不行的了,便将元元唤到床边,轻刮着他的小肉鼻,佯装生气说:“嗯,那以后不可以爬太高的树,不可以天黑了不回家,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玩,不可以随便跟不认识的大人走,知道了吗?”
“知道了”,元元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认错得很认真,想了想,又问:“那像姐姐这样好看的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哦,好吧”,他似乎还有些失望呢,小模样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好啦,看在你认错态度端正,姐姐不跟你计较啦。”
元元立马喜笑颜开。
送走了元元母子,王端端的上下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于是叮嘱了妤冬,待公子承回来就叫醒她,便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一觉便又睡到了夜深,屋子里暗黑,似浓稠得化不开的墨砚,什么都瞧不清楚,王端端有些口渴,但算着时辰,丫鬟小厮们应该差不多睡了,她便没有叫人,而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自己找水喝。
八仙桌上的茶壶空着,想是丫鬟们忙忘记了,她只好开门,往厨房去。
屋外一轮淡月高悬,她回头看了看窗格上特意贴上的窗花,将清亮的月光挡在了外面。
她近来觉浅,一点动静或光线都容易醒,庆南承特意让人给她的木格窗上加了贴花,丫鬟小厮也都在偏僻处候着。
去厨房的路,她驾轻就熟,路过舒林园的凉亭,亭中一个落寞的身影,披着外衣,坐在灰白的石桌前,桌上空空落落地倒着几只酒壶。
“望舒可客不可孤”,王端端走上前,调侃:“如此美的月色,公子怎么一人独酌,不邀佳人相伴啊?”
她故意说得轻佻,好似这几日的险境和别离都只是噩梦一场。
公子承回身望过来,她的脖颈上缠着白纱布,脸上也留有几丝划痕,身上的伤虽然被裙裳遮住了,但那满身的膏药味儿,还是将她称得病病殃殃地,即便,她此刻,笑靥如花。
“怎么醒了?”
“哦,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睡不着了”,她在过来之前将茶壶藏在了花坛里。
王端端伴坐在他的旁边,与他同样的姿势,虚虚地望着远处。
“对不起”,他声音沉而嘶哑,她知道他在为没有保护好自己而道歉,为没有及时找到自己而歉疚。
当士兵攻破了那座庄子,他发疯似的找遍了所有角落,他见到了黑水狱,见到了密不透风的暗室,见到了皋陶门里丧失人性的各种折磨人的手段,他怕这些她都曾遭受过,而那时的自己却一无所知、一筹莫展。
光是想想,就要疯了。
他竟,竟还与荼妩坐在一起商议着,若是她帮忙找到王端端,他便答应助她完成大事。
真是愚蠢!
或许,他就该在一开始,就让她离开。他曾经信誓旦旦,认为只要将她留在身边,他便完全有能力护她周全,可结果呢......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都在给我道歉”,王端端轻描淡写地说:“倒是那罪魁祸首在外逍遥着”。
“公子承,你抓到他,可一定得交给我来处置,可好?”她换上一副恶气滔天的语气说:“哼,我将他的脑袋割下来挂在茅房,天天与蛆虫作伴,四肢做成桌子腿儿,肚皮做鼓面,没事儿我就敲,敲死他,哼”。
如此恶狠狠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带着几分稚气的可爱。
公子承笑了笑,知道她避重就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