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疼他就要为他赌上自己?说不准那个什么狗屁的贵人就是想要个孩子,等她生了小孩就弃她不顾让她自生自灭,到时候她如何自处?难道一定要到了悔无可悔的地步再撒泼打滚求他回心转意?简直荒唐!”
袁若卿听到激动万分,声音铿锵盖过了雷雨声,直将陈文默耳鼓震得一阵嗡鸣。他没急着再开口,换了只手替她遮风。
她一股脑说完也意识到失态,低头抬眸觑了陈文默一眼,噤声之前补了句,“对不住,陈兄故事讲得好,让我入了戏想到了某位故人,一时哀其不幸,你继续,我,我不插嘴了。”
他淡笑一声,道了句“无妨。”又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弦音赌赢了,那位贵人当真有意于她,也是真的迫于家里逼得紧出此下策。后来他把弦音怀了自己骨肉的事情给他父亲说,他老人家暴跳如雷,但也知道生米煮成了熟饭,要是不接纳弦音弄不好她会在外乱说毁他儿子清誉,他儿子仕途要紧,而且,”他顿了顿,“他也觉得只要当家主母贤惠宽容能理事,多些莺燕也无伤大雅。”
他说这些话时眼中隐约含着隐忍的恨意,他好像和她一样对这个故事痛心疾首,可他怎么捡了这么个让人听了都憋屈的故事说给她听?难不成……
他的眼眸黑亮,就着远处的如豆灯火,袁若卿看到了他眸中映衬的自己。
难不成这人就是?
袁若卿似乎后知后觉悟出了其中端倪,一股恶寒涌进心底。
“后来呢?”她心中大概有了数,话也再不敢乱讲。
“后来,那男子回私宅接弦音入府做妾,他那时还满心满眼都是她,当着她的面一再保证他此生绝不娶妻,心中只她一人。弦音很开心,高兴的不是他的山盟海誓,而是能和他长相厮守,她就已经知足了。弦音后来说,她从没奢望过心上人能为她永不娶妻,但人活当下,只要当下他有这心,她便知足。”
“所以后来男子拗不过父亲娶了家名门贵女时,弦音也没有很伤心。那时她已经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已经四岁有余。她那天就笑着站在空无一人的凉亭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湖那头红灯高悬,那么多宾客都在祝贺他的夫君娶了一位贤妻。弦音的儿子年少不懂事,在凉亭里看见她,就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发呆,她说,‘今天是你爹的喜日子,娘也为他高兴’。”
“她是在口是心非,她一定也很难过。”陈文默话至一半有些讲不下去,袁若卿亦是满眼恸色,接他的话续道。
“或许,但她从没和人讲过,她对谁都是笑脸相迎,无论是她的儿子,还是她所谓的夫君。哪怕是她后来毁了手,再难弹奏琵琶,哪怕她让人坑害,被逐出府邸,在以前那个破旧私宅了此残生,她都没向谁述说过自己的苦。她此生,做错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遇见他,她本就不该遇见他……”
“陈兄,”袁若卿打断他,“陈兄你节哀。”
他眼中闪着晶莹,却不同于外面渐弱的冷雨,那晶莹是滚烫的,灼烧着袁若卿让她的呼吸阻滞难行。
“袁姑娘猜的没错,这个可怜人正是我娘,我也正是那个在我娘腹中就被我爹当筹码的私生子。”他抬眸,勾唇冷笑,“我和我娘一样,也犯了错,她错在遇见我爹,我错在生在这个家里。”
生在一个本不该有,且由爱生恨的家庭。
“你怨恨你娘亲吗?”
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怨她独留下八岁的我,没有带我一齐走。但我没能救她于水火,又有什么资格怨她?”
她也没等到他长到能救她出牢笼的年纪。
他又说了很多,直说到骤雨渐稀,模糊的月光钻出云层,氤氲着雨雾,映着荡开如波的乌云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他说,他娘去世那天,他爹带他去看她。他看见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冷榻上,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他年纪不大,但醒事早,清楚地知道母亲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看着母亲的尸身像面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爹痛心疾首地打他,把对母亲亡故的遗恨一股脑发泄在他身上。他骂他冷血,恨他无义无情。
“你怎么不哭?”
“我在赌气,所以不愿意哭。”他说。
袁若卿苦笑了一声,哂道,“你和你母亲也挺像的,一样的倔强。”
雨止了,风也弱了不少,透过湿透的长衫吹起了一身的寒意。陈文默紧了紧肩膀,袁若卿也跟着打了个寒噤,“陈兄今日怎么与我说这些?”
陈文默敛了恨意,眼中方还荡漾的波澜转瞬即逝,他自嘲笑了笑,“袁姑娘不是说长夜无趣,想听故事吗?”
“……我听什么故事都行,也没有听别人伤心往事让自己舒心的习惯。”
“我记得在京中时,袁姑娘曾经问过我,我放任我爹如此待我,不会悔吗?”他放下还支在墙上已经酸麻的手,“不会,因为我娘,她生前爱他彻骨